我張著嘴，茫然的看著他沒落發抖的背影，還想確認什，他卻早已猜到，背對我，冷聲：

    “你這三年的賣/身錢，今就會到賬。”

    “謝謝。”

    我對著他背影燦爛的笑了一個，雖然知道他看不到，但我要讓自己知道，我開心。

    三年了，我是在賣/身，是他秦漠、是現實逼我這樣，而他，就這樣提前解放了我，我怎能不開心呢？

    我沿著人行道一直走，不知道前方是哪，隻要離開這就好，他的車一直停在原處，我加快腳步，隻要盡快走出他視線所能及的地方，雖然他不可能看我。

    ……

    我是被鬧鈴吵醒的，時間已是下午五點半，我竟然睡了整整四個時。

    手機有一條短信提醒，賬戶在三點左右的時候被匯入一筆錢，我數數“”字後麵的一長串零，兩百萬，整整兩百萬！

    他是守信用的，從來都這樣，我不知因何苦笑，沒有猶豫，撥了秦漠的電話。

    “什事？”

    電話的聲音淡漠，這才是他正常時的聲音。

    我：

    “秦總，你多匯給我錢了，你忘了扣除我借你的一萬塊還有利息。”

    他似乎沉默了，我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音，於是接著：

    “這樣吧，你把你的賬號發短信給我，我還給你吧。”

    “不用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我搖頭，或是因為睡過了頭，反應遲鈍，都忘了，那些錢是不該屬於我的。

    “嗯。”

    以他的作風，定是利落的掛電話了，我把手機扔在床上，去洗了把臉，收拾完畢，拿起手機往包裝的時候，發現手機上還停留著與秦漠的通話界麵，他竟一直沒有掛斷。

    我拿起來聽了聽，麵隻有細微的電流聲，他沒在話，於是我便掛斷了。

    無論如何，這是我最後一次打他的電話了，從今以後，我與他不會再有任何牽連、任何交集。

    他希望我滾的遠遠的，他不想再見我了，我和他終於算是劃清界限了。

    至於這一萬塊，既然他覺得該是我的，我也不會再去執拗什，反正，那對他來不過是九牛一毛，而我一直都需要錢。

    那年，爸爸剛去世不久，他留下的財產都被定為非法財產，而且還因為他在世時的花銷負了一百多萬的債務，債主催債，家人居無定所，往日交好的親戚閉門不見，我幾乎被逼上了絕路。

    秦漠就是在我走投無路時出現的，他可以幫我，但他是有條件的，那時的我還沒有從被湛遠航拋棄的陰影中走出來，那時我還心高氣傲，固執的堅守自己的底線，以為如何的落魄都不會去做出賣身體出賣尊嚴的事。

    可後來，秦漠還是逼我屈從了……

    他讓我無法回頭，我被命運拋棄在汪洋的彼岸，沒有其他的選擇，永遠暗無日，永遠也不能再回去。

    他支付了我父親的債務，答應三年後再一次性的給我兩百萬，其中，還有些條款規定，我都接受了。

    這三年，我遵守著那些規定，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對他的事，從來不問、不管。

    但我堅持自己工作，媽和妹妹的生活費，全由我一個人出，除了上次向他借了一萬塊外，我從沒有借過他一分錢，這算是我為自己爭取的唯一一點尊嚴。

    ……

    我在約定的地點還沒站住腳，蘇典雅的質問就遠遠傳過來：

    “你丫的，這幾是不是去搶銀行了？給我如實招來！”

    我嘿嘿一笑，挽住蘇典雅胳膊：

    “聲點，警察叔叔在瞧我們呢。”

    也難怪典雅懷疑，平時請客花錢的事，十次有八次是蘇典雅做東，倒不是我一毛不拔，而是實在是拮據，沒有毛可以拔。

    前幾我剛剛請蘇典雅大吃了頓海鮮燒烤，今又約她出來，又是要為她買衣服，又是要請她吃飯，以她凡事刨根問底的八卦性格，不追究才怪。

    “額，，我知道了。”蘇典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差點忘了你男朋友是誰了，你不用去搶銀行，秦漠就是銀行。”

    “他是銀行也是別人的銀行，我跟他已經劃清界限了。”

    “什……你跟他分手了？”蘇典雅顯然不相信。

    “算是吧。”我的很輕鬆，為了證明，還刻意聳聳肩，抿嘴笑了笑。

    蘇典雅瞪著眼看我，好一會兒，才算明白過來，氣憤的跺腳，聲音竟然關心起來：

    “蓉蓉，你如實，你是不是被他甩了？”

    “拜托，典雅，你別一副傷春悲秋的表情行不行？我安雅蓉是誰啊，要甩也是我甩他啊，乖，笑一個。”

    我燦爛的笑著，我現在一身輕鬆，又有了這多的錢，也該開心才是。

    可是典雅竟然瞪著眼，沒有笑，而是看神經病似的看著我，目光緊張擔憂，就像是怕我隨時都會發作了一樣。

    “蓉蓉，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我的肩膀可以暫時借給你。”蘇典雅將我拉住，她的眼神明，她很認真，沒在開玩笑。

    我看著她這副樣子，“噗”的一聲笑了：

    “哈哈，底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跑，男人都是沒良心的動物，對待男人就不能認真……典雅，你不是常這句話的嗎，怎了，我沒有認真，你怎反而認真起來了？”

    蘇典雅將信將疑的打量了我好久：

    “蓉蓉，我一直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呢？”

    我是沒心沒肺，三年前那一夜，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雖然我已經放下豪言壯語，讓蘇典雅隨便選，所有都由我買單，但蘇典雅隻挑了雙矮跟涼鞋，就和我雙雙離開了商場。

    在商城外的廣場，蘇典雅指著左前方那個大腹便便的孕婦笑的：

    “幸福就像懷孕，看似平常，其實隻有得到的人才知道自己被搞過多少次。”

    我被礦泉水嗆了一口，然後捧腹大笑：

    “蘇典雅，你純潔點會不會死？”

    前麵的孕婦回過頭來，瞪了二人一眼，嘴咕噥了句什，走遠了。

    其實真正純潔的人才會口無遮攔，這些年，蘇典雅倒是不停的相親，但還沒有真正談過一次戀愛，大概男人們都被她這張嘴給嚇跑了。

    蘇典雅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一個勁的逗我笑，吃過了晚飯，還執意將我送到了公寓樓下，拍著我的肩膀，鄭重其事的對我：

    “蓉蓉，你可千萬別想不開，我後半生的幸福可全指望你了呢。”

    “你放心，全世界的人都想不開，也輪不到我。”

    吃晚飯的時候，我對蘇典雅過，以後要開一家服裝店，和蘇典雅一起經營，到時候賺到的錢，對半分，蘇典雅這廝一定是記住了這話才會這。

    我要養活這多人，而且，我當大明星的夢想還沒有實現呢，我的命金貴著呢。

    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勸走了蘇典雅，冬青池旁停著輛黑色轎車，這倒是稀奇的，公寓住的都是我這樣的窮人，沒有人買得起車。

    我沒多想便上了樓去。

    我住在二樓，已是深夜，幽深的走廊隻剩遠處一盞燈是亮的，發著淡橘色的光。

    我忽然有種分外的冷意，加快腳步向前走，在離自己門前幾米遠的位置處腳步停住。

    門口佇立著一條長影，因是背著光，他的臉，我看不清，但我知道，是他。

    湛遠航，他竟找上門來了。

    我該怎辦，轉身逃走？

    可是，又逃到哪？

    可就算真的有地方可以逃，也是不可能了，他已走過來，無聲寂寂的看著我，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一成不變的俊美不羈，隻是他的眸子是猩紅色的，就像昨晚秦漠那樣，他身上有濃鬱的酒精味，他也喝了酒……

    “發生了什？蓉蓉，你為什這不開心？”

    他聲音低沉淒迷，殘碎的光線沒能掩盡他醉眸中的關切。

    我無奈失笑：

    “湛遠航，看來你真是醉了。”

    今，人都怎了？

    我明明是開心的，可為什就連典雅也不肯相信呢？

    “你不開心又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時候，總假裝笑的燦爛爽朗，可你的眉心一直是鎖起來的，就像現在這樣……”

    他伸出手，輕輕抹平我眉心的褶皺：

    “你總是這傻，什情緒都寫在臉上，你為什這傻，，蓉蓉，其實我們都傻，總覺得能欺騙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什。”

    我忽然打斷他，右手推在遠航胸膛上，他這強壯一個男人，竟被我推的退後了一步，明他真的不清醒。

    他一定是醉的一塌糊塗，不然他這個曾經理科的高材生，怎會這一通邏輯不通的話呢？

    他看著我，雙目恍惚，但麵藏著滿滿的情緒，像是溫柔。

    我怕看到他這樣，我不敢再看到！

    我轉過身向前走，卻被他拉住，心頭驀地就有濃烈的怨氣湧上來，我瞪著他：

    “湛遠航，我是傻，不然當初也不可能沒頭沒腦的愛上你，也不會因為被你甩掉而痛不欲生。可是，三年了，就算是苦海無涯也總該有個了斷了，你湛遠航要玩也該玩夠了，現在算是飛黃騰達、出人頭地了，為什就是不肯放過我這個傻的弱女人呢？”

    “我……”

    遠航怔了片刻，隨之將我拉入懷中，沉澀的聲音吹拂過我耳邊：

    “我不管你怎想，但是，我愛你。”

    他愛我？

    經曆了三年，他他愛我？

    這三年，每一個夢，我都盼望他能對我這三個字，可那是夢啊，遙遠的不可企及的夢啊，是絕對不容許發生在現實中的，而且，這三年，發生了這多的事……

    我的心仿佛被什刺中，不住的抽搐，我努力的推著他，用盡了全部力氣，而他卻用雙臂將他緊緊環住，我的拳頭雨點般捶打在他胸膛上，他不閃躲，任由我發泄，直到我安靜下來，才繼續：

    “我愛你，從認識你到現在，六年了，從來都是這樣。蓉蓉，你明明知道，我平常不會這種話的，為了讓你明白……我喝了很多酒，隻想讓你明白，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炙熱的眼眸，灼痛了我。

    我表情痛苦，想什，喉嚨卻堵得厲害，一口氣沒喘上來，他已低頭，毫無預兆的吻住了我。

    熟悉的味道，太過美好的感覺，一如曾經與他初戀時。

    又是做夢？

    然而，感覺到他不顧一切的熱吻，我一瞬間就夢醒了，拚命的掙紮，可我越是掙紮，他有力的雙臂就將我禁錮的越緊，我怎逃都逃不掉。

    從前，遠航對我從來都是順從的，現在，竟然連他都對我用強。

    我仿佛墜入了黑暗中，仿佛回到了昨晚，秦漠扼住我的喉嚨，將我摁在沙發上，我無法掙紮、無法逃脫……

    他終於有所放鬆了，我用足了力氣，不管不顧的打他、踢他。

    我分不清打在了他什部位，但他吃痛了，沉聲悶哼這蜷縮在地上，我狼狽的轉身，迅速開門進屋，將門緊緊關上，直接進了洗刷間，將洗刷間的門也關緊，這樣，外麵的聲音，我就一點也聽不到。

    “嗒……”

    幽靜的空間，傳來清脆的滴水聲，夜風吹動窗紗，細微的動靜都顯得清晰，遠處霓虹落在我臉上，化作薄薄的一層影，我坐在生冷的凳上，腦海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響起車子發動的聲音，斑駁的燈影劃過眼前，連同鳴笛聲一同消失在遠方。

    他走了。

    他其實就不該回來，他三年前就已有佳人在側，就算他剛剛那一席話是真。

    顧嫣然，那個曾經在他懷中淺笑嫣然的之驕女，也是我無法跨越的障礙，況且現在的我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單純的安雅蓉，一切都回不去了！

    風很涼，我站起來，不經意的看到鏡中自己的影，煞白的臉上竟滿是淚水，我關了窗，想漱漱口，我嘴還殘留著他熟悉的味道，我伏在水池前，忽然痛哭出聲……

    ……

    次日一早，我是被電話吵醒的，是妹妹安雅莉打來的，我昨給妹妹發過短信，今回去，想來安雅莉是催我呢。

    “姐，不好了，媽出事了。”

    那邊的聲音帶著哭腔，我了解，我這個妹妹堅強的很，不是遇到大事是不會這樣的，所以，我也有點慌，但我穩住神：

    “莉，你別著急，慢慢跟我，到底怎了？”

    “媽被抓走了，他們留下話，三之內不去贖人，就把我也抓去賣了……姐，你快回來吧。”

    安雅莉受了不的驚嚇，惶恐的不清。

    “莉，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你安心在家等我，我馬上就回家去，有事就打我電話，千萬別做傻事。”

    明目張膽的抓人，還威脅恐嚇，我也大概猜到媽惹上了什人。

    莉今年已二十歲出頭，但畢竟一直都在上學沒接觸過外麵的社會，我放心不下，囑咐了很久才掛斷電話，洗了把臉就離開了公寓。

    離開a市，是當年我提出的一個額外條件，秦漠幾乎不加考慮就答應了，於是我舉家來到了b市，一來莉考上了b市的大學，二來雖然我曾在a市輸的一無所有，卻沒辦法走得太遠。

    我們的新家是秦漠找人安頓的，但秦漠偏偏在他們之間的協議加了條規定，我不能與媽和莉住在一起，而且回去探望也要經過他的準許。

    我不明白，為什他要隔開我與家人的距離，我照做了，自己在外麵租了廉價公寓，莉是住校生，除了寒暑假以外很少在家，而我跟媽之間的關係一直很淡漠，雖然從到大媽對我並不壞，但是，是她的插足導致了我生母的離開……

    這些年，我毫無怨言的供著她、養著她，因為爸爸臨終前叮囑過我，要照顧好媽，爸爸臨死都放不下的人，我怎能看著不管呢？

    我進了門，安雅莉一頭就撲進我懷，埋頭大哭起來。

    “莉，沒事的，慢慢。”

    我哄孩子般拍打著妹妹的後背。

    安雅莉抬起淚臉，顫聲嗚咽：

    “他們早晨六點就來敲門，媽不開門，他們就敲開門闖進來，抓住我的頭發……嗚嗚嗚嗚……”

    她泣不成聲，嬌的身子在我懷中不住顫抖，我知道，這次妹妹真的是嚇壞了，心堵的厲害。

    我比安雅莉大兩歲，安雅莉的媽媽是領著她上門的，那年我才四歲，具體的情形我已記不清，但我知道那時家鬧的很凶，後來媽媽就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我和安雅莉同父異母，卻長得很相似，初見我們的人往往很難第一眼就能分辨出我們誰是誰，但細看下去，我們之間還是有許多區別的，多年下來，我對這個妹妹倒是發自內心的愛。

    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她哄下，問她到底出了什事，安雅莉抽泣著：

    “他們媽欠了他們兩百萬，姐，我們去哪弄那多錢啊？”

    不多不少兩百萬！

    還真巧……

    我苦笑。

    我撥回了帶走媽的人留下的電話，與他們約了時間和地點，安雅莉情緒不穩定，而且她過，那些人曾恐嚇她過賣掉她之類的話，我擔心會有意外，便安撫下她，自己去了。

    約定的地點是附近一家有名氣的酒吧，我剛進門，就有一名男服務生迎過來：

    “您是安姐吧。”

    我點頭。

    “請隨我來。”

    服務生很客氣的把我領到了包間，麵坐著兩男一女，都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這倒有點出乎我所料。

    “安姐，請坐。”

    靠左的男子笑容可掬的站起來，親自為我搬了張旋轉椅。

    我都要受寵若驚了，敷衍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