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二十 宿昔煙痕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側側輕寒 本章:第四部 二十 宿昔煙痕

    第四部 二十 宿昔煙痕

    長安。殘月已降,星辰漫空。

    初春的夜風凜冽無比,七十二坊萬俱寂。

    半夜響起的叩門聲,讓夔王府的門房們驟然驚醒,驚惶不已。不知道王爺好不容易回來了,又怎會有人半夜叩戶。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們打開門,看向外麵的人。

    星光之下披著鬥篷的身影,修長纖細。簷下的宮燈光芒淡淡,照在她的麵容之上,映出她蒼白的臉頰和明淨的雙眼,讓門房們都駭得叫起來:“楊公……黃姑娘?你怎會夤夜至此?”

    “我來見王爺。”她低聲著,將自己的鬥篷帽子掀下,往麵走去。

    有人為難地看著色,但機靈的已經趕緊往後麵跑了,往麵通傳進去:“黃姑娘求見王爺!”

    今日淨庾堂值夜正是景翌,他聽到聲音立即起身,整理好衣服跑了出來,竭力壓低驚喜的聲音:“黃姑娘!”

    黃梓瑕向他點點頭,輕聲問:“王爺歇下了?”

    “嗯,現在都什時辰了?而且之前宮來了消息,陛下召王爺明日一早進宮。”

    黃梓瑕走到門口,輕叩門窗。景翌看了看外麵,機靈地拉著其他人一起煮茶去了。

    隻剩下黃梓瑕站在門前,還在想著要不要叫一聲時,門已經打開。李舒白站在門內,靜靜地看著她。他隻穿著純白的深衣,無任何紋飾,連頭發也垂在肩頭,未曾梳起。門前懸掛的燈燭明亮,燈光流瀉在他身上,使他周身似乎蒙著一層淡淡熒光,格外顯目。

    許是剛從夢中醒來,夜風徐來,廊下懸掛的宮燈微晃。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在水波般的燈光下,也緩緩蕩漾著,水光瀲灩。

    黃梓瑕在門外向他斂衽為禮,低聲:“深夜到訪,還請王爺恕梓瑕冒昧。”

    他點了一下頭,卻沒有回答,隻看了她許久,才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臂。

    隔著衣袖,他感覺到她柔軟的肌膚,微微的溫熱,才恍然而笑,自嘲道:“真是的,我還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黃梓瑕隻覺得心口一跳,一種奇異的溫熱瞬間湧滿了她的胸臆。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這要是夢,也不錯。”

    李舒白微微而笑,牽著她的手往內走去。

    黃梓瑕跟著他進內去,兩人在榻上坐下。他隨手拿了一根簪子將頭發挽起,一邊問:“怎啦,宮有什動靜?”

    黃梓瑕點了一下頭,站起身接過他手中的簪子,又拉開抽屜取過梳子,對著鏡子幫他梳頭。

    李舒白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抬頭看著她。

    她若無其事地抽回自己的手,繼續幫他梳頭,慢慢挽成發髻,:“王爺忘記啦?之前在蜀地,您受傷的時候,都是我幫您梳頭的。”

    李舒白從鏡中凝望著她,明亮的銅鏡映照出她低垂的麵容,如一朵黃昏中低垂的蓮花。而那雙被睫毛半遮半掩住的眸子,便是花瓣上最清澈明淨的露珠。

    他情難自禁,低低道:“那時你我朝不保夕,狼狽不堪,可現在想來,卻是我此生最難得的一段美好時光。”

    黃梓瑕睫毛微顫,抬起頭從鏡中望著他。

    他們的目光在銅鏡之中相遇,就像是在望著彼此終生的宿命走向般,久久無法移開。

    許久,黃梓瑕才低頭幫他束好頭發,插上玉簪,輕聲道:“明日一早,王爺不要去宮。”

    “為什?”

    “王蘊今日過來通知我,明日我們無法啟程去蜀地了,”黃梓瑕垂下雙手,站在他的身後,緩緩道,“理由是,明日他要將佛骨舍利送出宮到各寺廟供養,到時候會忙得無法脫身。”

    “明日你們去蜀地的行程早已定下,佛骨舍利明日移交京城寺廟也是早已定好。怎可能會忽然之間就無法脫身了呢?”李舒白不願再隔著一層鏡麵話,轉過身,直接望著她道。

    黃梓瑕輕輕點頭,:“聖上早已病重,此次接佛骨祈福若再無起色的話,恐怕就會盡早……對王爺下手。”

    李舒白看著她微笑問:“難道,他不顧振武軍之圍了?”

    “王爺自然比我更清楚,回鶻多年來始終都盤踞在北方,每年冬季時缺衣少糧便南下劫掠。但他們自前次被王爺擊潰之後便大不如前,如今恐怕極難威脅到朝廷,隻是邊關的幾支散兵遊勇而已——而如今朝廷所要麵對的,卻是整個下。皇位的交托隻在一夕之間,聖上病重,太子年幼,而夔王您,已經坐大。”

    李舒白沉默地看著她,她望著他的雙眼,滿懷擔憂與恐懼。他知道這全都是因自己而起,便微微一笑站起,輕拍她的肩頭:“別擔心,我看局勢不至於如此可怕。”

    “王爺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對聖上太有信心?”黃梓瑕不由得急問,“難道您在朝中這多年,還不相信兄弟鬩牆、骨肉相殘的事情?我不信您會如此真!”

    他緩緩搖頭,微笑道:“放心吧,沒有你想的這真,也沒有你想的這可怕。”

    黃梓瑕一時語塞,連氣息都急促了三分。她垂下眼睫,想要轉身就走,但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王爺,請您一定要相信我這一次……”她走到他麵前,屈膝跪下來,仰頭看他,“畢竟,此事關係重大。我不想……不想王爺涉險,更害怕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沒有幫上您。若您因我的原因而遭遇任何事情,今生今世,我定會留下遺憾,無法原諒自己!”

    李舒白俯身看著跪在地上的她,唇角露出一絲淺淺的弧度,輕聲問:“那,你認為我該如何做呢?”

    黃梓瑕抬手抓住他的雙臂,仰望著他,急切道:“王爺縱奇才,定然能替自己安排下最好的一條路,隻要……隻要不去涉險就好!”

    “我就,你太真了。”他深深地凝望著她,見她的雙臂還無意識地把著自己手肘,便笑了一笑,伸展雙臂將她一把抱起,橫托在臂彎之中,就像托著一朵雲般輕巧。

    黃梓瑕愣了愣,臉頰騰地便紅了,掙紮道:“夔王殿下,我和您的,都是正事……”

    “我也和你一正事,”他著,將她輕放在榻上,在她身邊坐下,“首先,我不喜歡你在我麵前懇求的模樣。你之前不是曾對我過嗎?你願做一株梓樹,站立在我的身旁,共同櫛風沐雨,扶持蔭庇。”

    黃梓瑕倚靠在榻上,抬起手肘擋住自己的雙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其次,我實在是罪有應得,難怪陛下欲除之而後快,”李舒白輕撫她的頭發,輕聲,“你知道振武軍私自擴張的事情,可又知道其他各鎮節度使也已各有行動的事嗎?”

    黃梓瑕愕然睜大眼看著他:“所以……”

    “是啊,自四年前龐勳之亂開始,借聯合節度使平叛的機會,我的人已逐漸滲透入了各鎮軍中。而我征調各鎮兵馬入京,成立神武、神威二軍,又依照舊製重建了南衙十六衛。陛下自有察覺,當然早已痛悔自己養虎遺患,而我們於成都遇刺的時候,我也知道他已經無法再容忍我了——如今各鎮節度使均已或多或少受我鉗製,京中也有我掌控的精銳,陛下為下而除掉我,豈不是英明決斷?”

    黃梓瑕聽他這樣,才鬆了一口氣,輕聲問:“是王爺安排的?”

    “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李舒白淡淡道,“我隻是在剛冒火星的柴堆上,加上一瓢油而已。”

    黃梓瑕也不知是喜是憂,壓低聲音,口唇微動:“王爺不怕會控製不住局勢?”

    李舒白看她露出如此表情,便抬手輕輕彈了彈她的眉心,:“放心吧,我既能燃起這堆火,便能壓下去。”

    “既然王爺早有安排,那如今是我多慮了,”黃梓瑕見他如此肯定,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是啊……無論如何,情勢緊急時,有些非常手段,也不得不用。”

    “情勢確實已經到了不得不發之時,明日王蘊也確實會很忙。因為今日酉時,守衛宮城的禦林軍在換防時,滯留了一批在宮中,估計是以備明日之用。而今日下午陛下在佛堂祈福時,忽然召了王宗實覲見,你猜,是什大事,讓他不惜打斷自己在佛骨前的祈福,也要動用這神策軍的頭領呢?”

    黃梓瑕喃喃問:“京中能調集的神策軍,有多少?”

    “至少五千到八千人。其實也不一定用得上,宮中禦林軍若加上兩次換衛時的人,也不下千人,到時候對付我和幾個府兵,自然是綽綽有餘。”

    黃梓瑕點了點頭,又思索片刻,:“那,我願跟著您一起走。”

    李舒白微微挑眉,訝異地看著她。

    “來此之前,我早已收拾好東西,一切都準備好了,”她抬手一指自己放在門後的包裹,輕聲,“我想,若形勢真的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至少王爺這些年在京中鋪陳的力量,可供最後一刻逃脫京城。而我,願隨侍您左右,永不分離。”

    他凝望著她,輕聲問:“王蘊呢?”

    她咬了咬下唇,低聲道:“我……對不起他。但一開始我們便有過約定,我願送還他的解婚書,而他願助您脫困。可如今,他沒有遵守約定,反而成為了我們的對立麵,這約定已經無效了。”

    李舒白見她臉上的神情堅定,不由得歎了口氣,:“梓瑕,你真狠心。”

    黃梓瑕怔了怔,聲音也不由得軟弱下來:“是……可若我不對他狠心,他便要對您狠心。如今走到這一步,我注定無法顧得兩頭,隻能選擇我自己要追隨的一方……”

    “不,我是指,你對你自己,太狠心,”李舒白的手輕輕地順著她的脊背滑下,然後收緊雙臂將她擁入自己懷中,緊緊抱住,“你將自己當作什?可以為了我而將自己托付給王蘊,又可以拋卻一切跟我逃離。你這聰穎的女子,難道不知道,這樣跟了我的話,以後你將什也得不到,以後隻剩得亡命涯。若有個萬一,我出了事,或我拋棄了你,你將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我不會讓您拋棄我的。”她輕輕地在他的耳邊著,聲音恍惚迷離,卻又莫名堅定。

    他聽著她在自己耳邊的呢喃,不由得微笑出來。他似乎也控製不住自己,身體的灼熱讓喉口略顯幹澀沙啞,低低道:“你對自己,可真有信心。”

    黃梓瑕聽著他急促的呼吸,感覺到散在自己耳畔的炙熱氣息,她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起來:“不,我是……對王爺您有信心。”

    “你確實該有信心,”他緊擁著她,因為急促的呼吸與劇烈的心跳,連話語都開始含糊,“因為我,好像已經屬於你了。”

    黃梓瑕一時迷惘,不知道他的意思。

    而他將自己的臉深深埋在她的發間,語調如同囈語:“在你與我置氣,去尋求王家幫助的時候,我一夜都沒有睡著。我帶著那條阿伽什涅在枕流閣前坐了一夜,看著月光在冰麵上反射,亮得刺目,讓我怎都沒有睡意,總覺得你下一刻就會踏著這亮光出現在我麵前,告訴我後悔了,回來了……真好笑,是不是?”

    黃梓瑕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貼在他身上的耳朵聽著他急促的心跳,輕輕地:“不,若是你離開我的話,我也一定會這樣一夜一夜等你回來。”

    “知道你與王蘊即將南下籌備親事,我在修政坊得到消息,幾乎快要瘋掉。當時我便在心暗暗下了決心,若是你們啟程南下的那一,聖上還沒有允許我出來,我就不顧一切殺出宗正寺去找你……”他收緊雙臂,擁著她的力道更重了半分,“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你奪回來,永遠不放開你……”

    黃梓瑕感覺到他雙臂的力量,緊得讓她微有疼痛。但她的麵容上反而露出了笑意,抬手緊緊地反抱住他的腰。

    “還有……那一日之後,我心有些願望,翻來覆去,難以啟齒,無人可訴。但今夜,我想和你一,因為我擔心,再不的話,或許以後沒有機會了。”

    黃梓瑕在他懷中點了點頭,又問:“你的,是哪一日?”

    他卻沒有回答,隻是散在她耳邊的氣息更加灼熱急促。他聲音微顫,艱澀而困難:“那日起,我便在心輾轉反複地想,若有一日,我能握你的手,想不鬆開便不鬆開;若有一日,我能擁你入懷,想不放開就不放開;若有一日,我能再次親吻你,無論是你的手、你的臉頰,還是你的雙唇……”

    黃梓瑕的臉頓時通紅,她瞬間明白了他所的那一日,是哪一日;也立即明白了為什他這願望難以啟齒,無人可訴。

    她下意識地掙紮著,想要脫出他的懷抱,背轉過身去。然而他抱得那用力,她的掙紮反而讓他得隙。他按住她的肩膀,俯頭吻上她光潔的額。

    她隻閉著眼睛不敢睜開,顫動的睫毛在燈下陰影淡淡,映出暈紅色的痕跡。

    他輕柔的吻漸漸往下,順著她的臉頰親下來。在燦爛的燈光之下,她的雙唇是桃花與玫瑰調和的顏色,融化了一整個春凝聚而成的明豔,令人心動。

    然而他凝望著她緊張的麵容,許久許久,終究隻是輕輕在這明豔的春日上輕觸,便放鬆了自己雙臂的力量,低歎道:“好了,別怕。”

    黃梓瑕迷茫又訝異地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他。

    他抬手輕撫她的麵頰,低聲:“我不知會不會死在明日,又何必徒惹你越陷越深。”

    “無所謂了,”黃梓瑕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道,“我今晚既然來到這,就是想告訴王爺,你活著,我也活著;你去往北疆,我也作為宦官去北疆;你若有不測,我也不會獨活。”

    李舒白凝視著她,翻手將她的手掌握住,放在唇邊親了親,聲音略微喑啞:“別這任性,梓瑕。這世上,或許你是最清楚我目前困境的人。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你又如何不能體會其中的可怕之處。”

    “我當然知道,”黃梓瑕緩緩搖頭,道,“您身邊所有的一切怪異之事——先皇咯血時吐出的紅魚、徐州城樓上拿到的符咒、陳太妃的瘋癲與留下的暗示、鄂王詭異的失蹤與死亡……當我想通了這一切之後,我便明白了,自己麵對的,是這世間最強大、最可怕的力量。可王爺,縱然以我微軀,隻能螳臂當車,我也希望能在車輪碾下之時,讓它稍微地偏差那一點點,或許隻需一點點,就能讓這輛瘋狂碾壓世間一切的車子,轟然倒塌。”

    聽她如此,李舒白微微一怔,神情凝重地問:“你已經知道這所有案件的真相了?”

    “是,我已將這所有詭異難解的案件都整理出來,並且,理清了其中全部脈絡,也知曉了一切手法。”她在明亮流瀉的燈光下望著他,目光清澈明透,毫無猶疑。

    李舒白望著她的雙眼,看著她倒映自己身影的眸子,忍不住心頭的悸動,拉著她靠在榻上,低語道:“好啊,反正離上朝還有一點時間,你先給我一,那張符咒的事情。”

    黃梓瑕沒料到這樣的情形下,他會先這樣的話。她遲疑著,將自己的頭偏過來靠在他的肩上,問:“你不累嗎?不準備籌備一下其他事情?”

    “沒什好籌備的。今日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再回來。在這之前,我想先聽你將我此生最大的疑團解開,”他著,輕輕地抱一抱她的肩膀,又低聲,“揭開了秘密,又有你在我身邊,無論要麵對的是什,我都安心了。”

    黃梓瑕默然偏轉頭看他,然後坐直身體,:“王爺把那個盒子取出來吧。”

    李舒白又輕輕抱了抱她的肩,然後才起身到旁邊去,捧出那個盒子,放在她的麵前:“這符咒變幻無常,每每暗示我的遭遇,如此詭異非常。不知這短短時間,你可解釋得清楚嗎?”

    “你我皆是不信鬼神之人,隻要知道是人動的手腳,便有什詭異難解的?”黃梓瑕將手按在盒子上,道:“這符咒的手段看來複雜,但其實隻需要十分簡單的手法,便可做到。比如,兩張一模一樣的符咒,與兩個一模一樣的盒子。”

    及此處,仿佛捅破了最後一層紗,李舒白頓時明白過來,“唔”了一聲,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您曾過,在徐州剛剛得到符咒之後,並未在意,將它隨意收藏而已。我想此時必定有人搶在軍中報知您母妃死訊之前,在您和他的兩張符咒的‘孤’字上同時蓋了紅圈——因為,要製造一樣的筆畫,隻能以蓋章的形式,否則您定會發覺筆畫有細微差別。在您第一次發現了符咒的異狀之後,對方又安排了刺客行刺,而那人也在另一張符咒之上,圈定了‘殘’字——”黃梓瑕手持著那張厚實的符咒,輕輕道,“周子秦從易氏裝裱行的老師傅處得知,書畫上常有調和了白醋和茶葉灰的朱墨,茶葉可吸掉醋味,兩者又都可以吸色,這樣調和出來的朱墨,放置一段時間便會自然褪色,隻留下淺淡痕跡。所以,若您當時遇難,符咒固然可棄,而您若真的在刺殺中成為殘疾,他亦可趁著朱墨尚未褪色之時,以另一張以普通朱墨圈定‘殘’字的符咒調換,永不褪色。但因您恢複良好,那顏色便自然漸淡,不須再管了。”

    李舒白點頭道:“然後,我便開始重視這張符咒,因為信不過普通的鎖,而特地去定製了這個九宮盒。這盒子開鎖需要的時間極長,又在製成盒子時隨機組裝一個八十個我自己事先也未曾想過的字碼,還以為這樣便能時刻在眼皮底下防範,誰知,卻依然還是被動了手腳。”

    “是,表麵上看來,若不知道字碼的排列順序,要開這個鎖需要幾萬次的嚐試,就算背下了開鎖字碼,也需要將全部打亂的字碼一一對上才能開,實在快不起來。而這盒子時刻處於王爺眼皮底下,當然沒人有這大的膽子、這多的時間去費力打開這盒子,偷換符咒。”黃梓瑕點頭道。

    “然而,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盒子,便不同了。景毓和張行英等近身的人,隻要有機會進出,片刻之間,便可將盒子調換,無人覺察。而即使他在調換時,來不及將另一個盒子上打亂的字碼排成一樣,也可以是自己打掃時字碼在盒麵上滑動所致,並無大礙,”李舒白著,又思忖道,“隻是,那盒子上的開鎖字碼都是我隨機所放,製造盒子的師傅可能掃過一眼,但我不信他能在那一那間記住八十個字。”

    “是啊,過目不忘是夔王殿下的獨門絕招,底下隻有您一位。若那個木匠師傅有這樣的本事,又何須一輩子汲汲營營,最後莫名身死呢?”黃梓瑕著,從自己帶來的包裹中取出一塊堅硬的東西,放在他的麵前,“這是我在木匠的遺物中尋找到的,放在他送給徒弟的工具之中。”

    李舒白拿起那塊東西,微微皺眉:“蜂膠?”

    “是,正是蜂膠。一般來,手藝拙劣的木作才會拿來填塞榫頭縫隙所用,而一位名馳京城的木匠,又如何需要這種東西呢?”黃梓瑕坐在他麵前,托腮望著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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