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的姑姑家是獨門獨院，房子不是很大，好在有一處院子，院子種了一棵梨樹和一棵葡萄樹。葡萄樹張開大大的枝葉，把整個院子遮蓋起來，陽光間或從葉子中間穿過來散在地上，斑斑駁駁的，讓人恍惚，眼前的景象也就缺乏了真實感。於海洋有些緊張，緊緊地拉著高山的手，走進了他姑姑的家門。實話，她太怕見高家的人了，因為他們似乎都不是正常人，自我意識實在是太強了，直到瘋狂的地步。

    “這回可好了，我終於有伴了，每一個人悶都悶死了。”讓於海洋感到意外的是，高亮姑姑非常高興，給人的感覺她非常好，沒有一絲能把老公氣死的感覺。

    “姑姑，你的煤氣灶太舊了，實在是不好用，我給你買了個新的。”高山拎著煤氣灶往廚房走，於海洋有些心疼，因為她知道，那是高山上大學省吃儉用，再加上獎學金，攢了好幾年的零花錢。

    “還是你好，你哥哥就想不起這些來。”於海洋這才知道，她還有一個兒子。

    “你照顧好姑姑，我走了。”於海洋跟著高山出來，靠在門框上，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內心有些無助，她真不知道這個姑姑家的水有多深。

    “海洋，我們做飯吧。”整個做飯的過程，於海洋像一個學生被教育。從怎洗菜到怎切菜，都必須嚴格地按照她的要求去做。那種怪異、吝嗇以及自以為是到極致，都不是正常人能相像到的。好在是於海洋見識過高家人的瘋狂，否則她馬上就能瘋掉。好不容易伺候她把飯吃完了，於海洋終於能喘口氣了，用紙畫了一個電腦鍵盤，開始練習打字，並且一次一次地背著五筆字根表，“王旁青頭戔（兼）五一，土士二幹十寸雨……”當傳呼姐得練習五筆打字，一分鍾得打到10個字才能上崗。當時那個年代電腦還沒有普及，一般的單位都沒有一台電腦，更不用家庭了。如果聽到誰會不看鍵盤（俗稱盲打）用五筆字根打字，人們會崇拜死他！並且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於海洋得必須做到，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能力，但是她現在別無選擇，能做的隻有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你在幹嘛啊？學習呀！”冷不丁那位姑姑湊了過來，把全神貫注的於海洋嚇了一跳。

    “姑姑，你沒看電視啊？”

    “現在的電視都拍的是些什，今你愛我，我愛你的，明兩個人又恨得跟仇人似的，沒什看頭。”

    “那你每晚上吃完飯都做些什？”

    “念經啊，你跟我一起念吧。”

    “姑姑，你還是自己念吧，我不會。再一星期後我們就得考試，如果不合格的話，就不能上崗的。”

    “我們弟兄姊妹幾個都上的好中學，我們什都會做，家有東西壞了，都是我自己弄，從來不求人。”

    於海洋實在是無語了，她這多，無非是想自己好。自己沒文化是好，自己有文化也是好，而別人有沒有文化都不好。不能再接她的茬了，跟這種人理論不清楚，於是她隻是淡淡一笑，繼續練她的打字。

    那姑姑看著於海洋不接她的茬，卻也不走開，盤腿坐在床上，開始閉目養神。不一會，她競然唱起佛歌來，這或許就是她所的念經。聽著聽著似乎又不像是佛歌，那聲音時長時短，時高時低，時快時慢，像是有人被陷住喉嚨，在極其恐怖的情況下發出的聲音，陰森的像是從地獄而來。於海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突然想起來這家死過人，還是上吊死的，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她的頭皮開始發麻，渾身的肌肉慢慢收緊，突然感覺到背後似乎站著一個人，回頭看看，並沒有；可是回過頭來，卻又覺得背後那人已經伸出雙手，直向她的喉嚨而來……看來是學不成打字了，於海洋上了床，背靠緊牆，這才放心背後確實不會再有人了。

    “不學習了？看你們這些臭老九，每就知道學習，一點都不懂得人情事故。”於海洋糊塗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錯事，不知道是什使得她認為自己不懂人情事故。

    “你看我們，什活都會幹，過年我都是自己收拾家，洗出來的衣服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搭在院子，鄰居以為都是新衣服。你看看你，什事情都幹不好，飯都能做成那個樣子。”那姑姑自顧自地躺下了，嘴滿是自己多好，別人是多的糟糕。這讓於海洋一下子忘記了剛才的恐怖，蓋了被子關了燈裝睡，希望她的嘴能閉上。那姑姑卻是沒完沒了，繼而又開始罵這個社會，在她的嘴，這個社會上的任何事情都是在造假，任何人都是邪惡的。聽著聽著，於海洋心情開始煩燥起來，而且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恨不得拿一塊滿是釘子的木板，把那姑姑打得滿嘴是血，滿地找牙……

    等那姑姑罵累了，呼呼睡著了，於海洋心情才得以平靜。她有些發愁，這個家怎呆下去，她失眠了。黑暗中突然看見一個白白的東西，似乎跳著舞蹈向她而來。鬼好像不長這樣，應該比這個更大些，更虛幻些。於海洋不寒而栗，畢竟這個姑姑的家還有她自己陰深深的，讓人像是生活在地獄。壯著膽，仔細研究了半，終於看清楚了，原來是那姑姑的腳，你這個人，一邊打著呼嚕，一邊還繞著她的腳。唉，真是讓人無奈。於海洋胡思亂想著，好不容易睡著了。突然一陣恐怖的叫聲把她帶入了幻境。

    “我求求你，別殺我，嗯嗯嗯”於海洋突然覺得滿地是黑影，他們張牙舞爪向她撲來。“啊”她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清醒過來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坐了起來，緊靠著牆發抖。

    “多虧你把我叫醒了，我幾乎每做惡夢！剛才我夢見兩個鬼拿著刀抓我，你看我蓋著紅顏色的被子，也沒有把他們嚇跑。”那姑姑一翻身卻醒了。於海洋真想大聲哭出來，但是她不能，如果一亮她就能逃離這個家該多好啊，可是她沒地兒可去……

    經過兩個星期的培訓，於海洋打字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每分鍾10個，經過種種考試，終於可以上崗了，她鬆了一口氣，想像著拿到工資後，就可以買些自己老早以前就想要的東西了。畢竟自己已經長大了，不能再靠家人養著了。

    “每我們都要按時點名，遲到一次扣五塊錢；每人在工作時間隻許上三次廁所，每次不超過五分鍾，這個要嚴格登記時間，而且要輪流去，每次最多兩個人。”穿了白大卦，排成兩排站在機房外的大廳，於海洋她們在上崗前最後一次接受培訓。“得了病或者有事不能來，要請假，請一假扣三十。我們接電話後發一條信息的工錢是一分二厘七。還有，第一個月的工資做為押金是不發的，如果辭職，不是因為我們的緣故，這個押金是不退的。如果不想幹了辭職，要提前三個月寫申請，否則最後一個月的工資要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