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寧忍住了回頭的衝動, 隻是拐彎的時候瞥見方思遠還站在原地, 沒有離開，但也沒有跟過來。

    孩出息了，知道倒貼很難看, 懂得珍惜自己的尊嚴了, 孫少寧覺得挺好的。

    他垂眼笑了笑，神情有點落寞, 但心卻是欣慰的，方思遠就像是他沒有血緣的弟, 他跟這人很有緣分, 也喜歡他，但卻不是想跟他同床共枕過日子的那種喜歡。

    孫少寧現在已經能接受人生會有各種各樣的遺憾了, 包括他活到現在，都沒有刻骨銘心地愛過誰。

    年輕的時候，他隻是想帶方思遠出去玩, 看這啞巴臉上不斷出現那種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驚訝表情，進而獲得一種自己耽於玩樂的這個奢侈世界是讓人的羨慕的虛榮, 而不是他父母抨擊的遊手好閑。

    方思遠看他的眼神就像奶狗, 讓孫少寧錯覺自己特別重要, 加上這個人又不會話, 省去了很多很多的聒噪，從此即使一個人呆在家, 也不會顯得那無聊了。

    人不無聊了, 也就不會胡思亂想, 心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孫少寧家不算最有錢，但他不至於缺這個，所以養個呆呆乖乖的跟班何樂而不為呢。

    第一次發生關係那個夜晚，孫少寧是真的喝醉了，他以為自己是在夢浪，夢的人也純屬臆想，可是方思遠沒有抵抗，所以就出了問題。

    想要那什一個男人其實不容易，但孫少寧年紀比方思遠大，而且明知道這人的心思還把人放在身邊，所以錯在他身上。

    後來就不堪回首了，那時作為之驕子的孫少寧還沒有遭遇人生重創，性格遠不如現在理性，他信奉享樂至上，方思遠要上趕著，你情我願的成人遊戲，他斷然沒理由拒絕。

    而且孫少寧的朋友都是留學黨，在性這件事上十分開放，他們都是用身體享受、用心來尋覓真愛的遊戲姿態，隻有誤入貴圈的方思遠當了真。

    可他當真的反應也就是默默地等，孫少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個癡漢，直到他hiv的檢測結果變成陽性，被科室的人畏如洪水魔獸、跟家人交惡，方思遠還敢來解他的皮帶，孫少寧手忙腳亂地捂住命根子，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時他的脾氣像瘋狗，整個人十分墮落，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表達的方式不太得當，孫少寧以為自己凶狠一點，就能嚇退這個悶葫蘆，可方思遠不滾。

    這一刻孫少寧還清晰地記得，當年方思遠在他的手機上寫下“離開你的人已經夠多了，我要留下來陪你”的時候，自己心的那份震撼。

    一無所有的人最容見希望，可能就是那句隻能通過手機來傳達的話，給了孫少寧一點必須將這個啞巴送走的慈悲。

    那是一種十分奇妙的體驗，也許就是人們常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孫少寧認認真真地跟方思遠長談了一次，可他了很多為方思遠著想的話，啞巴隻是衝他搖了下頭。

    方思遠不想走，他也無所謂，自卑的他比誰都明白，一帆風順的孫少寧根本不會需要他，現在才需要，所以他要留下來。

    隻是這樣卑微的愛，向來都是以失敗告終，因為人們骨子有得寸進尺的基因。

    孫少寧沒想到他這堅決，為了讓方思遠死心，他單方麵的切斷過聯絡，也過一些口不對心的話，甚至還躲到其他的城市。

    方思遠沒有為愛追到涯海角的經濟條件，但隻要孫少寧回來，隻要他知道，哪怕是深更半夜下刀子，他就都會去出站口等人，因為他們在gay圈有幾個共同的朋友，有時孫少寧忘了保密，方思遠就從別人的口中打聽他的消息。

    他方思遠是苦水泡大的人，對於這些力所能及的事並不覺得苦，可看在孫少寧眼，就成了過度付出，孫少寧不是鐵石心腸，他心軟過，也被打動過，使得兩人的關係忽近忽遠可就是斷不掉。

    可疾病不是大家都絕口不提、它就會真的消失的東西，當免疫力開始崩塌的跡象顯露出來，身心受創的孫少寧的想法隨身體狀態在變，他越來越受不了那種拉人共沉淪的虧欠感，所以他幹了一件老套而狗血的事，在疾控中心“勾搭”女病人。

    疾控的彭主任是個負責的好醫生、大聖人，他不僅有個病人群，時不時還會擔心大家因為無法跟正常人相處而患上社恐，進而隔三差五組織病人進行交流，幫助他們成為同一個圈子的朋友。

    孫少寧在他的熱心撮合下，認識了一個還算投緣的女病人。

    這姐們比他兩歲，但非要孫少寧喊他大姐，而且明明是被吸毒的男朋友傳染的艾滋，卻逢人就她是雙性戀，就是不按常理出牌那種，挺有趣的人。

    在艾滋病這個群體，無辜群體確實存在，比如受父母遺傳，或者是在各類傷害**故中不慎接觸到了攜帶者的體液等等，但多數人都是因為性或毒品注射，是咎由自取並不冤屈。

    別人他們活該，有些病友一聽就要跳腳，可孫少寧覺得可不就是，那女病人跟他英雄所見略同，所以他們聊得來。

    不同於別人的淒風苦雨，她笑起來陽光燦爛，抽皮扒筋地戒掉了毒癮，健身跑步翻譯旅遊，生活還像沒有遇到渣男以前那過，隻是從一堆人退居成了一個人。

    她她還想找男朋友，所以在病友中選了孫少寧。

    麵對這坦誠的人，孫少寧也不忍心欺騙她的感情，一來二去他們熟絡起來，這大姐在疾控外麵看見了方思遠好幾次，一八卦發現啞巴這純情，而孫少寧這渣，就紮心地讓孫少寧別禍害人。

    孫少寧願意給自己插刀地選擇加1，可方思遠是屬牛皮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