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話者白眉怒挑，正是戒。隻聽他語聲森然道：“楊飛紅，今日你若想如願，須過得老衲這關！”

    楊飛紅大感詫異，濃眉一軒道：“大師這是何苦來哉。”

    戒聞言縱聲長嘯，半晌終厲聲道：“若非你這數典忘祖的惡徒，智師弟怎會力盡圓寂！”戒口中的智亦是少林派字輩高僧，乃般若堂前代首座，廿載前於離恨宮一役中殞命。

    楊飛紅霎時被勾起往事回憶，虎目一片黯淡。

    一旁屠嬌娘忍不住道：“智和尚不知好歹，偏學什佛祖喂鷹，身上插了那許多把刀子，嚇都嚇死啦。他自尋死路，勸也不聽，又與楊大哥何幹。”著嬌軀一顫，似記起那血腥場麵。

    此中原有段舊事。昔年七大門派攻打魔教總壇離恨宮，連番惡鬥之下，雙方俱是死傷無算。智見狀竟以身犯險，欲以一己之力化幹戈為玉帛。他自刺法刀一十三記，借以勸阻魔教眾人再做負隅之抗。其時楊飛紅雖叛出齊雲，亦不願眼見這位有德高僧送命。看其不支，遂好意奪刀。誰料智薑桂之性，反出手相搏。如此牽動傷勢，終至力竭身死。

    戒與師弟情同手足，這筆賬自是被他算在楊飛紅頭上。今日複見仇人，饒是他佛法淵深，仍不免無明火起，大動嗔怒。

    楊飛紅道：“智大師大德高僧，確是……確是楊某害他性命……”

    屠嬌娘見他滿臉落寞，心下大是不忍，上前將他手掌握緊。

    戒見對方毫不否認，心中越想越怒，斥道：“楊飛紅，你早是惡貫滿盈，老衲今日便替紫陽道兄清理門戶。”言罷左腳緩緩邁開一步。此時若有人朝地麵望去，定然大吃一驚，隻因地上青磚竟被戒踏出隱約可見的印痕，足見其內力深厚，少林神僧顯非浪得虛名。

    楊飛紅察情度勢，知今日想救下東方霸，這一戰勢所難免，歎聲道：“既是如此，請大師賜招。”

    戒雙袖無風自鼓，大聲道：“取你的劍！”

    楊飛紅掃一眼地上葫蘆，苦笑道：“在下若湊足銀兩，定頭一個將我那好兄弟贖回，眼下怕是隻能這般硬接大師幾招。”著似隨意一站，配以那慵懶笑容，倒有幾分閑庭信步之感。

    戒隻道楊飛紅有意輕蔑自己，喝一聲“無知兒”，左袖已然如雲出岫般揮出，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少林破衲功”。

    戒浸淫這門功夫十數載有餘，已臻“鐵袖流雲”之境，衣袖在內力灌注下如臂指使，堅逾鋼鐵，威力非同可。適才輕輕一拂都可令東方霸這等高手連退三步，如今全力施為之下，一雙寬大衣袖更如同兩隻生風鐵錘般直向楊飛紅鑿去。

    楊飛紅身子一側，輕飄飄讓過。戒不待招式用老，鐵袖回兜，似橫江鐵索般疾掃。楊飛紅又斜身向後躲開。戒兩擊未中，雙袖更如長江疊浪般連環飛出，勁氣激蕩，威勢驚人。眾人得睹少林神技，無不彩聲連連。

    麵對如潮攻勢，楊飛紅身形展動，每每於間不容發的瞬間將鐵袖避過。

    戒看似占得上風，心中卻無比焦躁。對方身法似縮地成寸，自己這輪疾攻實則連一片衣角都未沾到，盡數落空。他驀然一聲大喝，出招愈發疾猛，鐵袖如旋風狂舞，帶得殿上燭火忽明忽暗，招式中隱含劈、打、壓、砸的變化。隻一瞬，身形若黃龍過空，已四麵八方將楊飛紅罩定，眾人見狀更爆出如雷喝彩。

    楊飛紅不慌不忙，臉上仍帶著充滿男性魅力的微笑，身形動處，竟如穿花蝴蝶在方寸間趨進縱退。戒袖法雖威猛淩厲，卻始終差著楊飛紅寸許，挨他不著。就是這毫末距離，二人輕功上的造詣高下立判。旁人哪看得出個中奧妙，見楊飛紅一味閃躲，隻當他無以為繼，屠嬌娘更是急得猛跺玉足。

    一旁黃直公卻是眼力高明。見楊飛紅於鋪蓋地袖影中身若遊龍，出有入無，這華山派長老高手突一聲輕咦道：“這……這是‘觀紅’。”

    金玉中好奇問道：“何謂觀紅？”

    黃直公目光隨楊飛紅身形而動，長歎一聲道：“金公子可知此人原是下第一劍客。”

    金玉中正自思量何謂下第一，隻聽黃直公又道：“其自創飛紅劍法共有三式，第一式便名‘觀紅’。若論輕靈迅疾，下間實無劍法能與這招觀紅並論。可惜他手中無劍，不過…不過這步法應是錯不了…”

    金玉中聞言再看去，見那高大男子雖縱躍如飛鳥，卻無絲毫還手之力，隻道黃直公過於誇大，自無興致再問那二三兩式劍法。

    其實楊飛紅並不還手，皆因心中躊躇。昔年他武功本略勝戒一籌，廿載來，雖因往事傷痛致借酒澆愁，然在修行上卻另有奇遇。他又縱奇才，武藝竟再有精進。戒雖日夜苦修不輟，但功力到了那般宗師級數，若無機緣巧合，便是寸進往往亦難如登。時至今日，二人武功自已有段差距。

    此時楊飛紅若想取勝自是不難，但他素來敬重少林僧人，縱然對敵，亦不想少林派在下英雄麵前顏麵掃地。因而自動手起，他便憑借高明輕功身法一直與戒不離不接，隻待良機，好點到為止，讓對方知難而退。不過戒畢竟貴為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眼下又全力搶攻，那機會豈是易求？因此旁人看來反是他險象環生。正為難時，忽聽戒喝道：“楊飛紅，你不肯出手，便納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