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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山多地少，多為丘陵地帶，自古以來壓迫女性的風氣極盛，也是勞動力不足加上過於窮困造成的，當所有漢族女人纏起腳嚴守“男耕女織”生活方式的時候，此地女子無一例外皆為足，且不分老少一律下田勞動，所謂”男不耕，女不織“，田活與家活一並由女子扛起，是“耕讀傳家”的世家後裔，實際上由於高皇帝遠，真正治學為官的男子卻少之又少，縣史以來也沒幾個排的出名堂的人物，落實到最後純粹“香火傳家”罷了。女子們大多數吃苦耐勞堅韌不拔，相當偉大卻實在辛苦。此風延續到現在依舊沒什變化，年幼的女孩七八歲起就要學會燒柴煮飯，年青女子外出打工掙錢，年老的婦女在家操持生計帶孩子。女人這累卻還忙著相互欺壓，於是，此風成就了男人們的好吃懶做。大環境決定了人的思想，男孩子們像神一樣被供著，一味的寵壞，農閑之餘盡是吹牛浮誇，女孩子從就被灌輸男尊女卑傳宗接代的思想，習慣了如此淒苦的生活方式，從未想過反抗也不會爭取權益。

    縣城卻完全不一樣的做派。不單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更是思想格局對生活方式的改變，要49年建國後的婦女解放運動，還真就體現在縣城以上的城市。城市女孩享有讀書和體製內工作的機會遠勝農村女孩，其實，讀書改變的不僅僅是命運，更是打開了視野，改變了看問題的方式。城市麵的女人經濟上多數能自立自理，男人也樂得交權，女人的地位普遍較高，宗親和外戚的關係基本上是對等的，除了在一些傳統場合之外，大多數城市家庭已經實現了家庭的單元化。於悅和世元兩個人的原生家庭實在有壤之別。這一點也是於悅父母當初反對的原因，最主要的不是生活習性上的不同，而是思想意識上的差距。戀愛期間會掩蓋許多問題，即便暴露出來也會被荷爾蒙產生的甜味素輕描淡寫過去。

    世元的父親對自己三個孩子在婚姻問題上的選擇感到非常的自豪和欣慰，認為三個孩子都是爭氣的，都找了城人，都是有工作吃公家飯的。當大多數農村人認為“讀書改變命運”的時候，他們家的孩子能懂婚姻亦可改變家庭，正是這種不肯安分守己的成長觀得到了命運的垂青，這種早熟絕不是溫室長大的花朵們能想象的，大多數人一把年紀才能悟出的“道理”，他們似乎很早就明白過來，出身貧困的人啊是沒有資格講羅曼蒂克的，凡事當以實際為主。

    大娘姑錢英曾有過一次婚姻，男的是村二流子，看在她處女的份兒上且家境不錯，二流子跟她結了婚，但終究還是嫌棄女人又土又糙的生活方式，不懂打扮還要囉八嗦。要知道二流子大多數都是浪漫的，帶著這種沒見過世麵土土氣的老婆出去，丟的是自己的臉。婚後不久，二流子很自然就出軌了，還把性病染給她，最後她在家弟弟們的出力下很快離婚，拿到了幾萬元的賠償，一不心成了村第一個離婚的女人，諸多非議之下她很快吸取教訓變得務實起來，在婚姻這個問題上，女人一旦主動便會成就很多不可思議的機會。一次機緣，她有幸認識了政協副主席的獨子，逆襲成功。一個初中畢業的鄉下人，工作都沒有且長相欠佳的離婚女人就這樣登堂入室，最後還在丈夫幫助下進了縣醫院收費，雖隻是合同工也是鯉魚跳龍門了。應了那句麻雀變鳳凰，從此鼻孔朝眼無人，舉手投足一副暴發戶作派，自我感覺非常好。由此更進一步悟出，隻要夠大膽，敢伸手，沒有什辦不到。於悅第一次見到姐夫就感覺世元全家人對他十分不尊重，動輒呼來喝去，眼神盡是惡毒，似乎心憋了不知多少的怨氣，特別是在世翟婚宴上，家公對姐夫當眾斥，那種一點情麵都不留的放肆令於悅實在疑惑。忿忿不平的於悅向世元了解情況，可世元總是避重就輕，強調姐姐多倒黴，婆家不認可不重視，於悅心想，這可能就是“高攀”的代價吧。更多的情況是好幾年後於悅從大娘姑婆婆的閨蜜口中得到的，閨蜜亦是媽媽的閨蜜，她一知道於悅大娘姑竟是錢英時，脫口而出：“你那個大娘姑可是個厲害到不要臉的角色，你要心她，不要跟她走太近，別到時候被她刮下一身來。”於悅心領神會，相處這久跟大娘姑完全走不到一起，但也沒有馬上義憤填膺，先跟她了解情況。阿姨便一一道來：“此話起來就長了。得從她公婆的婚姻開始，你大娘姑的婆婆嫁給她公公之前有過一次婚姻有過一個兒子，但婚姻很不幸，飽受家暴之苦，她忍無可忍毅然離開了那個家改嫁給現在的丈夫，你別看現在的丈夫是政協副主席退休的，當年根本沒人肯嫁給他。他是搞文史工作的，起來跟你爺爺是舊識，當年都是縣上名人，可是有點文化的人在****時代好受打擊的，他三十好幾了才找到老婆。我那個朋友為他生了三個孩子，可無奈又碰上一個重男輕女思想極端嚴重的婆婆，幫帶孩子的時候把什好的都留給孫子，兩個孫女餓得饞得嗷嗷直哭，她也是要強的女人不容許這欺負同性，於是想把孩子們都帶在自己身邊，無奈她鄉下的婆婆尋死覓活要孫子留下，最後隻得把兩個女兒帶在身邊，讀書教育與男孩子無差。所以呢，你那個姐夫雖是獨子，本該疼得跟大少爺一般，可幾十年母子分離的時間，他奶奶對他的教育都是離間母子情，導致母子之間隔閡很深，這也是我朋友心一輩子的傷，哎。”

    於悅馬上明白過來，“難怪我公婆總是教育他一定要搞好跟自己家的關係，到時候走不前就得聽憑別人處置。世元他姐夫劉學書的姐妹想霸占房子，還有兩個老的一輩子積蓄，所以總是唆使父母不要這個兒子。”阿姨一聽立馬跳起來，“屁話，都是人之心，他兩個姐妹不知多大體，總是找機會融通母子關係，經常開導母親要接受兒子，別中了他奶奶的計，弄的家庭不和諧。你公婆如果這樣講話居心太險惡了，簡直是教壞人，難道父母對他來就隻是財產而已？”阿姨淩厲的眼光看的於悅一身發毛，“哼，一個是劉學書，一個是你，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好孩子，我算懂了。“阿姨欲言又止，其實她不於悅也懂下文是什。很多問題於悅不是沒有預感，隻是死要麵子不肯認輸，她不想自己一離開母親的安排就一無是處，她認為自己可以扭轉乾坤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過日子，不可否認於悅在很多方麵都是優秀的，這造成了她對自己駕馭能力的過分自信。“劉學書他家那個條件，城一般人家都難嫁進門，何況是一個沒文化且名聲不好的女人，你覺得他們家怎會要？這種女人慣會討好男人，學書這孩子，老實人啊，從缺母愛，突然來了一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怎不投降？何況他當時還在梅林鄉煙草站，不知不覺就搞出孩子來了，對於他們那樣有麵子的家庭，就怕醜聞，最擔心女人鬧事把一輩子當清官的麵子丟光，加上這個兒子無理由的堅持，他們隻好讓步了。孩子生出來以後他們還聽到你大娘姑的緋聞，在跟劉學書暗結珠胎的同時在村還同時交往了別人，肚子不懂誰的種？學書媽媽質問她亦不敢回答，兩家斷絕來往好幾年，直到女孩子越大越像學書，這錢英反而跟受盡委屈似得越來越不可一世，腰板子杠杠的，學書媽慢慢上了年紀，也就由他們去了。一輩子要強，輸了兒子。”

    於悅沉默了，大娘姑的厲害無非是善解人意，肯低頭迎合，對於一個三十幾歲還沒戀愛結婚的男人來，主動就是女人的最強魅力，麵對一個成熟女性的投懷送抱又有哪個能抗拒？錢英最大的魅力是樸實，她給了姐夫學書最想要的，踏踏實實的生活，這個在一般人看來微不足道但對他來彌足珍貴的安全感。錢英是個踏實能幹的女子，非常典型的傳統婦女，家務農活一把手，同時也具備那個層次女子所有的性格特點，狹隘虛榮，精於算計，巧舌如簧，左右逢源，八麵玲瓏，她可以對著上九流阿諛奉承，亦可與下九流談笑風生。於悅對她的尊重僅限於對她生活能力的讚賞，為人處世方麵是嫌惡的，她並不打算與這位大娘姑過分親近，客客氣氣的尊重彼此即可。

    談婚論嫁的時候，世元帶著父母一起來了。家娘一進門就把於悅上至祖宗下至房子一起誇了個遍，末了還不忘於悅：“於悅書香門第出來的，是我家世元高攀了，親家教育的好，有涵養識大體，不像我這個兒子，不會講話，處理事情還很幼稚。”於悅望了一眼世元，他正好也看過來，那神情就像是已經在對話了，“你媽太能了，””她生的“，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禁失笑。爸爸也客氣道：”世元很老成啊，考慮問題思路很清楚，於悅書是讀了點，腦筋不活泛，為人處世還很幼稚不曉事，以後大人們要多提點下才好。“雙方客氣了一陣就轉到正事上來，家公拿了幾個紅包出來，分別標明了”聘金“，”奶錢“，”菜金“，還有些包，什”父母衣“”新娘衣“之類，然後一個勁兒的，“這個心意實在不多，大家養個女兒都不容易，要算起來的話多少都是不夠的。還好不用再劃算房子的事情了，不然這個房價兩個年輕人哪買得起，麗都的房子就給他們倆好好過日子，年青人啊，隻要不吵吵鬧鬧我們大人也就放心了。”媽媽問道：“房子還缺什，我們女方家好劃算下嫁妝，都為他們好，不要客氣才是。”家娘接了話，“東西都齊全，沒什要添的，就我那個兒媳吧，他們家送了一台電視，是七八千呢。”媽媽登時感到不快，像是被牽著鼻子走了一樣。於悅一陣尷尬，再想要人的東西也不能這直接，太明顯了，哎，真是修養欠佳。家公畢竟讀過些書的人，馬上斥了家娘，“講這多幹什。每個人每個人的情況。”話到這個份兒上其實大家都不自在，吃飯的時候，家娘還是不停的講話，飯沒吃幾口，隻見她老是翻村人的舊事來講，把緋聞當見識。家公多次忍不住打斷，“人家又不懂你那些”四六叔“，“八生嫂”是誰，你見過幾個人，講這多幹什，人家於悅媽媽當領導出來的，聽你這些破事。“家娘怕家公，一斥就不吭聲，還是爸媽圓場，”沒關係沒關係，閑聊唄，又不是作報告。“好了，這一來家娘反而來勢了，她不懂人家是給台階下呢，越越起勁，似乎全世界就她懂得多，到後麵大家都默不做聲，好好吃飯。

    客走主人安。於悅父母打開禮金一看，頓時就傻眼了，“聘金”1990元，“奶錢”5990元，“菜金”750*15即1150元，其他幾個包都是幾百元。要知道，城的姑娘雖然不去講“賺聘金”這種事，但名義上的出手還是要有的，當時的情況下，聘金是19999元起，女方父母一般就用聘金為女兒添置嫁妝，不夠的再貼。媽媽當下就不高興了，一陣狂風驟雨，連老爸都頗有微詞。於悅不得不承認自己因這些錢而變得賤價了，這是事實上的不尊重。可是爸媽越是貶低，於悅就越是一股子抵觸情緒，“難怪人家都城人勢力，你們這在乎麵子上的事，多幾塊錢又能怎樣？”媽媽疾言厲色停不下來，指著於悅的臉，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怎養了這一個不開竅的女兒，在最該花錢的地方都錙銖必較的人，能有多疼惜你？在他眼錢比你大，不要清高的時候別瞎清高，你就是太隨便讓人看出來好糊弄了。”媽媽義正言辭讓於悅敗下陣來，“那怎辦？人都拿來了總不能補吧“？爸爸附和道，“你們都要做夫妻的人了，這些事情不要商量著來辦的嗎？就這樣由著他們決定？弄到現在禮金都送來了，既成事實，叫我們怎下台“？三個人都沉默下來，好一陣子，媽媽開口了，”就這樣，拿多少錢辦多少事，反正肯定是要貼的，但想我們貼多少就不可能了，他們家還真是不客氣啊。“於悅不敢反對。父母為自己已經花了不少錢，初中高價生，高中高價生，讀大學每月零花都是全宿舍最多的，自己省吃儉用卻怕委屈了在外麵讀大學的女兒，安排工作也是父母操心，工作這久也是有一時沒一時的交夥食費，一輩子的保障都是父母給的，還能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