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附近有家古舊書店，花名“誠品”。店門口擺放著一張舊式畫桌，老板是位白胡子老叟。老叟每日垂架著副老花鏡，有事無事都開著收音機，閑時就坐在畫桌前，不是看看舊文，就是拿起毛筆，工筆寫意一番。沒有體育訓練的日子，邵明朗和於恬妮便會來這兒寫作業。老爺子不像其他店主，不大愛迎合中學生的普遍喜好，除了賣書還是書，店麵裝潢也是一股複古老派，簡飾之外，毫無雜餘裝點，書堆放得雜亂無章，屋總有股酸黴味，角角落落疊滿久未打掃的塵粒。若單單如此倒也還好，偏偏老爺子性格還有些古怪，學生們來問書，老爺子擺擺手，就讓他們自己找，絕不抽身幫著指示書本的蹤跡。所以，來這兒的學生很少，可謂幾乎無。但店老板的子女倒是經常來探望，見得恬妮她倆次數多了，慢慢也就開始招呼。他們告訴恬妮和邵明朗，老爺子雖是個圖清淨的人，但也難習慣無所事事的退休日子，就賣些書吧，反正家書多，清了來和新回的書一起賣。他們，知道老爺子的脾性，想他也不愁生活，所以雖知道不賺錢，但索性也都由著他來，隻要他高興就好。

    第一次來這，是邵明朗帶著恬妮。

    “這兒真不賴。”恬妮還沒進去，就被門前獨自忙活的老者給吸引。她從來就對穿著多口袋馬甲，頭發白泛青的老叟，充滿好感，仿佛他們就是學問和智慧的化身。

    “記住了，這兒，秘密基地。”邵明朗噓著嘴，示意她保密。

    “為什是秘密？”恬妮一歡喜，早就開始暗自籌劃要帶敏敏她們過來。

    邵明朗不話，和老叟招呼了聲，就徑直走了進去，恬妮緊緊跟隨，也禮貌性地給老者微鞠一躬。

    “看到沒？”邵明朗繞過幾個排列緊密的書架，拐進一個角落，指著滿是刻痕的低矮木桌。

    “看到了，”恬妮點頭，“一個墊著腳的桌子，和兩把看起來好似有些不太穩的椅子。”恬妮再點頭，“所以呢？”

    “所以，以後放學就來這，寫完我作業再回去，懂？”邵明朗一副“你是豬嗎”的表情。

    “所以不能被人知道，所以是秘密基地。你直接給我不就完了嗎？”恬妮一副好氣的樣子。

    “智者寡言，愚人話長。”邵明朗鄙夷道，“怪不得你話多。”

    恬妮氣惱地正欲還嘴，卻突然意識到，自己雖然不“智”，但確實少言，然而在他麵前，自己又確乎是越來越能。也不知是好是壞，不是愚或不愚的問題，而是，多錯多，無意被了解的部分，總會在多出的言辭露出馬腳。他已看到她太多的不堪，又怎能讓他再捕獲更多？

    今日如舊，兩人照常來到“誠品”寫作業。

    恬妮大致聽完邵明朗的講授，安靜仔細地做著題。她雖算不得聰明，但學習吸收能力其實不差，隻不過速度稍慢，不太會抓重點，分不清主次，也就常常被熬夜和精神不濟給拖累。

    “，好一個豪華客輪連環殺人事件。”邵明朗翻著書店的《名偵探柯南》，好似不經意地感慨道。

    恬妮一聽“連環殺人事情”，就想起邵明朗今早看她的表情，狐疑地停筆，抬頭看他。

    “怎個好法？”恬妮不上好奇，隻是覺著邵明朗就是故意在引誘她搭話。

    邵明郎也看向她，微一淺笑。“故意殺人，意外殺人，為洗嫌疑而自殘。”

    恬妮搖搖頭，“怪不得您語文題，總做的那那那——好，概括能力真是一絕呀。所以，麻煩您能否具體化下您的表達，的我，無法從你的回答中聽出，它是一個，豪華——客輪——連環——殺人——事件，哦，不對，除了殺人事件。”

    “你知道嗎？”他滿含笑意地眨眨眼睛，“有些人的智商，有台過濾吸收器，有些人卻隻有無數個大洞。”

    恬妮不解他此話何意，“什意思？”

    “就比如，你就屬於後者。”邵明朗手指恬妮，“永遠都需要不斷給你智商填土，卻沒有一種篩選過濾幹淨，並吸收完全的能力。”他咂咂嘴，“哎，堪憂堪憂。”

    恬妮怒目圓睜地瞪著他，“我笨有必要繞這一大圈子嗎？”恬妮雖氣，卻覺得他的甚是在理，也就悶悶道：“你愛不，哀家還不樂意聽呢？”恬妮咬牙呲嘴地繼續埋頭做題。

    “簡而言之呢，這個‘連環’純屬意外，凶手真正想殺的，隻有一個人，”他正正身子，“可惜他既蠢又不謹慎，丟凶器被看見，就把這個人也殺了。”他摸摸自己的鼻子，“最後又為洗脫嫌疑，弄出一場破綻百出的自殘。”

    “啊哈，這個連環挺特別。”恬妮做題的手挺住，抬起頭看他，“那，按照柯南的慣例，最後的關鍵證據是什？”

    “沾著碳素的麵包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