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樣啊？……”有氣無力的話音兒，在我身後輕輕地飄了過來。

    不知道什時候，蕭靖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我想，他也看到了我剛才的所作所為。

    我，伸出手臂，扶住他頗有些吃力，並且搖晃的身體——整個人的表麵傷痕，非常慘烈：眉骨破裂，鼻青臉腫。臉上，血糊糊地一片，也分辨不出來傷的有多重，看起來嚇人得很；活像是從死人堆爬出來的。平日，那樣英武、俊逸的一張麵皮；此時如一塊被踩爛的大發糕，顯得慘不忍睹。

    大哥，是一個幻象。可蕭靖身上，臉上的傷，真不是幻象；卻是實在的。

    我，微微歎了口氣。“我沒事。倒是你，看上去比我可有事得多了。”

    蕭靖，倒是大氣，頗有古時的大將風範。手，往臉上隨隨便便地一抹，揩去了一片血汙，甩了甩：“你，看著嚇人，沒有內傷。都是皮破了，流的血；器官也沒毛病。”他，咧了咧嘴，疼得直抽氣，笑道：“不過，這下手倒是不輕！”

    看著他這個樣子，我都忘了；曾幾何時，這個人有多愛臭美，多自戀，特別是還有些“潔癖”呢！這會兒，倒是被現實的不盡人意，給磨練得隨遇而安了。

    我，咬著下唇，想了想，做了決定：“你去洗把臉，咱們趕快走！這地方，不能久留了。”

    蕭靖，點頭道：“和我想的一樣，這宅子，邪氣得很！從進來到現在，就沒一處正常的地兒！”

    我，挽起蕭靖的手，急急吼吼地往前院走。尚未走出多遠，便發現整座宅子，狂風驟起，黑雲蔽日……遠處的空，滾滾湧起厚厚的烏雲；黑壓壓地，挾著毀滅地的氣勢，壓了下來——陰風陣陣，樹影疊疊，鬼哭神嚎一般；讓置身其間的我們，有一種即將被漫無邊際的黑暗，吞食殆盡的錯覺。

    這明顯的異象，妖風肆虐，人心惶惶；就算是沒看過諸如《西遊記》、《封神榜》一類的戲劇，也嗅得出黑雲壓境之中，危險的氣味來。

    蕭靖，驚得麵色大變，衝著我大喊：“快走！來不及了！”

    仿佛：地覆翻，倒海翻江似的壓迫感，重重地向著這群如螻蟻一樣的人類，直壓下來……這個世界的湮滅之後，我們仍是逃不過宿命的厄運。

    逃生，是本能唯一的自覺。

    二人，倉倉惶惶地與時間賽跑，與不可知的黑暗做著殊死的較量；一路狂奔到了二層院子。

    回首看去：草木凋敝，花顏失色。餐廳的推杯換盞，歡聲笑語，早散了個一幹二淨。恍然間，未曾有過；所有的，不過是我幻想出來的情境。

    莫可名狀的悲傷，痛苦，襲上心間……為這稍縱即逝的團聚，為這一去不返的留念。

    鼻子，酸得發漲；還好，沒有淚水流下來。

    掉開頭，毅然決然地往外跑：赫然驚見，令人感到心驚肉跳，魂飛魄散的一幕——

    齊叔，紅腫著臉，衣衫破敗，滿麵灰敗之極的表情，正跪在地上。

    他的麵前，立著一位全身被黑色的衣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神秘人物。這人：帽子，口罩，墨鏡與手套，一樣不缺地戴了個全套；分不清男女，把自己藏得一絲破綻也沒有。他的手中，握著一把槍；槍口，冰冷冷地，不帶一點情感地對著齊叔的腦袋……

    齊叔，似乎無知無覺。他，不掙紮，也不反抗，更沒有一句言語；像一隻等待宰割的老羊，麻木地杵在那。

    即使，將要對他施予毒手的人，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未露半點真容。透過墨色的鏡片，以及深色的口罩；我還是能夠感覺到，他布滿麵頰的冷酷笑意。

    “齊叔！！”我，心痛如絞地大喊了一聲。

    剛剛還好好的，我們還有有笑地在一個屋子吃飯，喝酒，聊；怎一轉眼，就變成生死訣別的場景了呢？！

    齊叔，呆怔怔地睜著眼，眼睛什也沒有；空洞洞的一片虛無……他，沒有回應我。

    那個人，倒是很意外地抬起了頭，朝著我的方向：陰森森地望了過來……他在笑，他一定是在笑的；那種奇妙的直覺，是不會錯的。他的笑容，邪肆，狂狷，得意洋洋。

    同一時刻，他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他的纖巧的手指，輕輕扣動了扳機……姿勢優雅得，不似要奪走一條無辜的性命，倒像一個做著舞台表演的藝術家。

    我，隻瞧見了一道亮光閃過——齊叔的身體，軟塌塌地，哼都沒哼一聲，便倒了下去。

    眉心，一股汙黑的血液，靜靜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