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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午後的陽光帶著淡薄的涼意穿過牆頭淩霄花的藤蔓，靜靜掃過我的眼角，隔著一層新砌的青石牆，我聽到那一端的腳步聲漸漸近了，我十指相合，像是緊攥著什秘密一樣，屏息快步離開了園林。

    而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沈安然的聲音和蕭如意看他的眼神……

    我承認自己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內心壓抑著的無名怒火。

    我在生氣，誰都可以觸碰了解的沈安然，卻總是對我有所隱瞞，沈安然防備著我，防備我知道他的秘密，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獨我不可以知道。

    我對於沈安然究竟算什？

    他總讓我信任他，卻從未信任過我。

    我沒能忍住心中的憤怒，喚出了藏在暗處的林淵，命他潛入蕭府查清蕭如意入宮前的所有經曆。

    我倒想看看這個蕭美人和沈安然究竟有什關係。

    林淵退下後，我努力平靜心緒，調整了一下呼吸，打起精神往水閣走去。

    安陵王府中央有一泓清潭，因其土質優良，種了不少伽失畢國的睡蓮，清豔靜謐的藍蓮，如一盞盞幽燈漂浮在靜影沉璧的潭水上，嗅著清醇的蓮香遠觀片刻，心中壓抑的情緒便連同初秋的燥熱全都消失無蹤了。

    紅廊臨潭而建，魚尾搖動著清波倒影，日輪的華光漂浮在層層綻開的水紋上，輕靈的水聲一直蕩到很遠的彼岸。繞過一段段縵回的走廊，便是水閣了。

    負責守護聖上的趙翼將卸下的肩甲和頭盔放在一旁，正翹著二郎腿，斜倚在臨水的涼榻上憩，濕漉漉的碎發貼在他堅毅的臉龐。

    約莫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趙翼緩緩地抬起身，一見是我，便又躺了下去，嘴含混不清道：“王爺您回來了……”

    我心底歎息，朝趙翼的後背踹了一腳，恨鐵不成鋼道：“上將軍若是在本王府上中了風寒，這罪過本王擔當不起。”

    趙翼絲毫沒聽出我話中的意思，撓了撓後背，翻了一個身：“下官我身強體健，從來沒得過風寒，不勞王爺操心，下官隻是想借著清風，醒醒醉意罷了。”

    瞧他這副不羈模樣，不禁讓我聯想到了司馬燁患病痛飲的樣子，納悶起來。

    大周朝堂怎會培養出這多酒色之徒？北衙府兵到底能不能正正經經地保衛皇城啊！

    我正打算將他踢醒，卻聽到簾櫳中傳來了低低的話語聲。

    奇怪，李真淳現在應該是一個人待在水閣之中，是何人在與他交談呢？莫非沈安然他們先我一步回來了？

    我端著疑惑，抬手掀開簾櫳的一角，清光灑在了閣內的水紋竹席上，傅山爐升騰起輕薄的白煙，我隔著香霧看到一個纖瘦的身影正坐在李真淳的對麵，二人之間放著一盤寶應象戲。

    兩人正玩得帶勁，絲毫沒有覺察到我的進入。我便噤聲站到李真淳的身後觀戰，淡雅的檀香如冰涼的輕綃萎落在眾人的肩頭，雲霧中那人定神思量了一會兒，抬袖移子，道一個聲“吃”，再看去李真淳這邊便隻剩下了馬和六甲。

    李真淳眉頭蹙成了一個倒八字，想必是十分苦惱，如今六甲還未過河，敵方的輜車正守著界河的另一端，單憑馬無法將死，若是下一步走錯，那上將便隻能孤死。

    就在這緊要關頭上，李真淳屏息凝神，將六甲向前移了一步，直接送到了輜車的口中，對方詫異了一下，忽而笑道：“陛下這是要引我中計？”

    他得不錯。六甲的位置在馬的範圍內，輜車吃不得，倘若選擇吃馬又會被上將攻下。

    “不錯。”

    李真淳的聲音略有些沉悶，神情也較之前嚴肅了三分，看來是要動真格了。

    那人不以為意，輕笑一聲將輜車移遠了些，看來是想欲擒故縱，李真淳於是又將六甲往前挪了一步，輜車也跟著往前挪了一步，顯然是吃定了六甲，李真淳便借機走馬罩住六甲，對方早已厭倦了這種連環套，看馬離開了上將，便直接過過界河盯著飛馬，此時李真淳不動聲色地將馬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是一副要吃下輜車的架勢，那人見縫插針，不急不緩地將輜車移至馬和上將之間，原來是一早做好了將軍的打算。

    上將和馬必須舍棄一個，李真淳眨了眨眼，竟選擇走馬，下一步直接將對麵的上將撞飛，原來不知何時，上將便已落進入了馬的口中。

    可惜那人一直思量著如何用輜車吃馬，反倒忽視了自家上將的處境，雖然差不多可以將軍了，可到底是慢人一步成了輸家。

    這便是驕兵必敗的道理吧。

    那人清了清喉嚨，不急不慢地拱手道：“陛下棋藝精湛令人佩服，女甘拜下風。”

    勝負已定，李真淳的麵色也緩和了下來，笑著謙虛道：“哪哪，蘇姑娘過獎了。”

    蘇姑娘？

    我揮了揮袖，探詢著上前看去，白霧散去，隻見蘇曉曉一身碧紫拚色的繡花襦裙，梳著一對乖巧的雙環髻，跪坐在對麵嫻靜地笑著，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我更是詫異，李真淳抬頭忽然發現了站在旁側的我，瞪大雙眼望著我，驚訝道：“昭哥哥！你什時候進來的？”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所錯了話，連忙捂嘴咳嗽了兩聲，重新問道：“安陵王，你何時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