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日子，明烺養的那隻八哥三兩頭生病, 今掉毛, 明拉稀, 後叫聲有點怪……總之那隻鳥心肝脾肺的病都被明烺找了個遍，沒事提個鳥籠子就往高文敏那跑。

    最後一次，明烺實在沒病可找了，那鳥月經不調的時候，高文敏終於崩潰了，把那八哥連鳥帶籠子塞進明烺懷, 推出了診室, “她一個月來複診一次，這個月來過了，下個月再來吧您，沒事別來煩我, 不然我都快月經不調了。”

    高文敏想明烺這就是典型的沒事閑出毛病來了，淨瞎作, 想見那人直接承認不就完了？找這匪夷所思的借口，真不知在跟自己較什勁。

    下個月, 明烺的八哥又“病”了的時候，卻隻碰見了陶源一人，她這回沒進醫院, 車子停在醫院對麵街口，看著陶源一個人從公交車上下來，進了醫院, 明烺目光特意在陶源周圍逡巡了幾遍，愣是沒有季晨離的影子，大概是有了上次的教訓，陶源的警惕心提高了不少。

    明烺一直繃著的神經鬆懈下來，往後靠進座椅背，踢了腳邊的八哥籠子一下，“傻鳥，我是不是也瘋了？”

    八哥被她折騰了近一個月，連罵她蠢東西的力氣也沒了，抬了抬脖子，眼珠子瞅她一眼，又縮了回去，懶得搭理她。

    明烺想，自己早就瘋了，上輩子就瘋了。

    對季晨離著了魔的執念早就燒毀了她的神經。

    陶源沒帶季晨離過來，的確存了不想讓明烺見她的心思的，反正每次來隻是取藥，季晨離一進醫院就緊張，心理治療壓根沒有進展，陶源想著少複診一次也沒什影響，幹脆就不讓她來了。

    取了藥出來，陶源傻了眼，醫院門口的馬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公交車出租車私家車堵在一塊，鳴笛聲此起彼伏，吵得人耳朵疼。

    今星期六，路上本來就人多車多，陶源站在馬路邊犯愁，又聽人原來是前麵路段發生了交通事故，難怪堵成了這樣。

    陶源看了眼完全沒有順暢跡象的交通，準備過馬路到對麵去坐地鐵，坐地鐵回孤兒院要繞大半個城市，一般時候陶源是懶得坐的，眼下這種情況，地鐵倒成了最快捷的方式。

    可她忘了一件事，她想得到坐地鐵，別人自然也這想，陶源站在地鐵口，還沒下樓梯呢都能感受到地鐵擁擠的人浪，她停在樓梯旁踟躕了兩秒，想著還有沒有更好的交通方式。

    這時地鐵口旁邊的馬路上好像有人叫她名字，陶源轉頭，路邊停著一輛普通的黑色大眾，她走過去，車窗搖下來，露出明烺挺直的鼻梁和瘦削的下巴。

    “你怎在這？”陶源問，反應過來，諷刺道：“晨晨在家睡覺呢，你算盤打歪了。”

    “看病。”明烺把八哥籠子從腳邊提溜起來，舉給陶源看，“這傻鳥病了，後麵有家獸醫院，剛出來。”

    陶源看那八哥果然蔫頭蔫腦的，仍對明烺的話將信將疑，不過態度稍微好了些，“那你忙，我走了。”

    “等等！”明烺叫住她，“前後兩百米都在堵車，我送你。”

    “不用。”

    “現在十一點，按照目前的路況，你回孤兒院最早時間是下午三點半，季晨離的午飯怎辦？還是你覺得她現在這樣子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明烺親自替陶源拉開了車門，不容置喙道：“上車。”

    明烺因為季晨離，平常已經盡量收斂身上的壓迫感，把自己努力偽裝得平和易親近一點，她聽陶源把季晨離一個人留在家，擔心急躁，從前在公司的那套擺出來，陶源被震了一下，本能地後退幾步。

    “上車。”明烺歎了口氣，放緩語調，“你就是走回去我也管不著，可你得想想季晨離。”

    陶源又回頭看了眼對麵擁擠的馬路和地鐵的人浪，季晨離一個人在家她的確不放心，孤兒院也有別的工作人員，可那些人都有自己的事，哪能時時照顧到她，萬一因為自己今回去晚了出什事，陶源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於是陶源拉開車門，上了明烺的車。

    車上猛然多了個陌生人，八哥明顯興奮起來，撲騰了幾下翅膀吸引陶源的注意力，呆頭呆腦的傻樣逗得陶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她又看看明烺，這人繃著臉，眼睛直視前方，嘴唇緊抿，全身上下都恨不得寫上“請勿靠近”，陶源想象不出這人怎會養隻八哥，還是隻這傻的八哥。

    倒是季晨離，時候去公園玩碰到過別人家養的會話的八哥，後來一直念叨，自己以後有錢了也要養一隻。

    “它得了什病？”陶源指了指鳥籠子問。

    明烺瞥了籠子一眼，不緊不慢道：“趁人不備偷食吃，自己把自己撐著了。”

    “……”果然是隻傻鳥。

    明烺是個話少的人，季晨離走後，她的話比從前更少，一路上就了這一句，她為了繞過車禍現場特意選了條遠道，路上花費的時間挺長，車氣氛沉悶，陶源受不了了，終於道：“你不問？”

    明烺轉頭，疑惑道：“問什？”

    “季晨離的近況，她的病情，她最近胖了瘦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想知道？”

    “你會告訴我？”

    陶源不假思索，“不會。”

    明烺極輕地笑了一下，自嘲道：“知道了。”

    她又道：“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不過可能需要一點適應的時間，請你體諒。”

    陶源和明烺接觸不深，隻能把她和韓欣遠比較，雖然兩個都是爛人，至少明烺看起來比韓欣遠稍微靠譜一點。

    陶源暗暗想，季晨離的眼光真差，身邊的這些人竟然隻能互相比較誰比誰更爛。

    陶源在孤兒院照顧孩子，嘮嘮叨叨慣了，長時間不話就渾身難受，她又不想跟明烺聊關於季晨離的事，眼睛四處轉悠半，隻好把目光定格在八哥身上，“真想不到你竟然養個這種寵物。”

    “季晨離留下來的。”

    這就得通了，陶源點頭，“她從就想養隻八哥，以前在公園看見人大爺遛鳥，跟在大爺的鳥籠子後頭跑，拉都拉不回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