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隻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

    既然必須去做，那就沒必要遲疑。越先抬起腳就朝青葉軒走去。

    跨過奈河橋，便是守缺道院那條著名的風鈴木花道。掃把頭顏醜正在非常認真地打掃夜落下的枯葉和殘花。這廝因為長途修行跟錯人，糊糊塗跟著陳本心走近道，誤觸萬生迷窟結界，被道院懲罰掃地一年。顏醜的修行之路也很有戲劇性。他本是一書童，陪自家公子上道院趕考，結果主子沒戲，他這個奴才卻莫名其妙被道院看中錄取了。

    顏醜本就是幹雜活的，在別的弟子眼中很不是味兒的掃地勾當，他卻幹得理所當然。他做事很認真，而且起得異常早，別的弟子還在蒙頭大睡，他就把偌大一條石板道掃得幹幹淨淨的了。

    顏醜被突然冒出來的越先嚇得一跳，又見越先沒有回道院，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而去，便好奇地詢問。

    “我要進青葉軒去！”越先很隨意地答道。

    “為什呢？這事是開玩笑的？”顏醜驚訝得合不攏嘴巴。青葉軒的陣法什人都可以進，但從來沒人出來過，在越先口中出來，卻像家常便飯一般。

    越先什也沒。心想兄弟啊，你以為哥想啊！還不是老騙子師父逼的。回頭看去，老騙子已然蹤影全無，沒想到跑路竟比越先還快。

    “先哥，我覺得把一件件事做好就好，何必整琢磨著弄出些讓人一驚一乍的東西？”顏醜非常認真地勸越先。他以為，越先是因為整被弟子們看不起——和他自己一樣，才專門鑽牛角尖吸引人眼球。

    越先還是什也沒。太陽升起，聖光灑向大地，把越先的影子拉得很長。從顏醜的角度望去，越先就像走進了太陽一樣。這個野人或許能夠成功！這一瞬間，顏醜沒來由產生這一感覺，突然心血來潮喊道：“先哥，要是你活著出來，我就跟你。”

    ……

    “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越先踏入霧陣那一刻，一道甜美纏綿的少女歌聲傳入耳中。歌聲空靈而悠長，仿佛之音，在仿佛無邊的濃霧中縈繞不絕——不，是徘徊不去，因為越先從歌聲中感受到了無盡的幽怨、不甘和怨恨，聽得讓人想落淚，透心的寒冷。

    寒冷不單來自歌聲給人心靈的感染，更直接的是來自無處不在包裹著越先的濃霧或者怨氣。這種冷不是從闖入者肌膚開始冷凍，而是從神魂深處向外侵蝕。這種冷是真正的冰冷，是對美的冷漠，是對生的冷酷，是對死的冷淡。

    隻一瞬間，越先就感到身體的熱量和生機迅速流逝，開始有些麻木，神魂更是飛速虛化，消散。

    “不好！”越先連忙使出唯一絕學“一卷秋風”，飛速朝歌聲傳來的方向掠去，一直往前衝，估摸著已經衝過大半個京都的距離，可是始終無法到達聲音的源頭，仿佛少女的歌聲真從外來一般。

    最要命的是，身體動得越快，生機流逝速度就成倍增加。照這樣下去，不用半刻鍾時間，生機必然消逝殆盡。

    放棄抵抗，是等死；奮起反抗，是尋死。這是這一陣法的可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