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侍者(尤菲·斯坦米茲)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拂曉之影 本章:(一四九)侍者(尤菲·斯坦米茲)

    格蕾絲展開健壯的雙翼,輕輕鼓動著滑翔而下。她掠過有些冷清的街道,輝光城高聳的壁壘,以及在前庭訓練的禁衛軍們,最終穩穩降落在皇室的獅鷲園中。

    少女直起身體,掀開用於擋風的厚布兜帽,露出紮成一束的淡粉色馬尾。她蹭了蹭獅鷲的脖頸表示感謝,又喂了對方一小條熏肉,然後輕盈地滑到地麵上。

    “您回來了,尤菲大人。”

    獅鷲園的馴養師快步跑來,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禮。

    “瑪洛琳陛下讓我轉達您,您隨時可以去見她。現在的話……她大概在王座大廳。”

    從聯合會歸來後,成為高階巫師的尤菲和琳,毫不意外地得到了瑪洛琳的器重。女皇給了琳一間比原本寬敞數倍的實驗室,以及許多貴重的魔藥材料和設備;她則被邀請以宮廷巫師的身份參與每一場朝會,見證女皇如何處理政務,同時為對方建言。

    原本有些看不起琳的貴族們,也爭先恐後向她們表示出好感,並遞來私人茶會的邀請——可惜不管琳還是她,對那些聚會都不感興趣。順帶一提,為了節省輝光城的開支,瑪洛琳禁止了所有大型舞會和宴會,而違禁者將被課以高額罰金。

    閑暇的時候,兩人通常結伴在街上閑逛,探索這座埋藏著暗流與不安,卻仍舊繁華的都市。偶爾她也獨自在塔樓讀書,琳則與獅鷲騎士團一同訓練——包含馴養師在內,她的好友與所有人都相處得很好。

    “格蕾絲女士就交給我們吧。”另一位馴養師提著一桶鮮肉,向獅鷲拋去一塊,看著它一口銜住,仰起脖子吞下,“保證照顧得她舒舒服服的!”

    “謝謝。”

    尤菲微笑著點點頭,脫掉帶著兜帽的厚重鬥篷,交給一旁的馴養師。

    她重新紮了下有些散開的頭發,再稍微撫平衣服上的褶皺。那是件深紅色的天鵝絨短外套,加上紋有金絲的手套,淺色的燈籠馬褲與小羊皮靴。經過她改良的聯合會衣著。

    傳統的巫師長袍不適合騎著獅鷲長途旅行,戰鬥時也容易束手束腳;可作為宮廷巫師,帝國親王的女兒,她總不能穿得太過隨便。

    身份的提升意味著更多的責任,但對她們而言,還是好事多過壞事。少女有些愉快地想著,穿過涼爽而依舊蒼翠的中庭,前往用於議政的王座大廳。

    宮殿內比前些天多了些人氣——女皇從北境帶來了不少人手,曾被羅格曼關押或驅逐的官員們也陸續回到王城,填補上空缺許久的崗位。她遇上在監牢中結識的那名財務大臣,弗蘭·馬泰爾,聽對方抱怨羅格曼留下了怎樣的爛攤子,財政上有多少窟窿要填,皇室的信譽又有多難以維係。

    “事情說不定沒那糟。”尤菲循著直覺,柔和地開口勸慰道,“風險和收獲總是一體兩麵,女皇陛下也是個值得期待的統治者。所以,那些善於捕捉機會的商人,很快就會主動來找你的吧。”

    男人皺起眉頭,看了她一眼,嘴巴緊抿成一條線。

    “你說菲爾的那幫吸血鬼……如果他們不因此漫天要價,我倒是真要好好感謝他們了。”他歎了口氣,“不管怎說,一起加油吧。”

    尤菲和他並肩走過鋪著長毯的走廊,在一個轉角處分開。然後少女獨自向前,穿過一扇半開著的側門,來到連接著王座大廳,用於給訪客們暫歇的等待室。

    房間擠滿了人。

    人群在門旁排成不規則的隊列,或是各自找尋空處席地而坐。他們男女老少均有、穿著打扮各異、臉上的神情也不盡相同——憤怒,悲傷,或是焦慮不安,隻是看不到平靜或喜悅。

    她這才想起,今天是每周的第二天,王室曆來的覲見日。

    帝國的日常事務通常由民政廳分門別類,再指派適合的官員處理,極少由帝王或貴族一言而決。隻有這一天是個例外依據法令,所有領民都可以在當天申請直麵帝王,提出建言、尋求幫助、或是匯報值得注意的發現。

    羅格曼在執政後期廢除了這一政策,瑪洛琳又將它加了回來。女皇甚至宣布,隻要確有緊急情況,任何人都可以隨時要求與她會麵——是否接見則由她決定。

    這是個累人且耗時的事務,但尤菲明白瑪洛琳的想法。前任帝王留下的禁衛軍忠誠堪憂,情報係統也尚未完全重建。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之下,整個帝都仍舊人心惶惶;幾乎每天都有的幾起大小混亂,則讓民政官和治安官們分身乏術。

    眼下的做法的確缺乏效率,卻至少有機會讓她們更早發現問題。

    她小心地越過人群,再穿過守門的兩名衛兵。王座上尚且無人,台階之下則多是些熟悉的麵孔——摩爾公爵、克倫特伯爵、萊斯琳女伯爵、內務總管凱文斯、外務大臣希爾德,當然還有身為帝國將軍的巴拉克,和以子爵身份列席的安娜薇爾。

    大廳兩側的衛兵身披蝕刻著玫紅色荊棘紋路的胸甲,手持染紅尖端的銳利長矛。那是瑪洛琳從北方帶來的親兵,號稱「荊棘鐵衛」的精銳戰士。少女一眼便看出,那套裝備附著了自動生效的魔法——長矛能夠阻止敵人的傷口愈合,同時掠奪對方體內的生命與魔力,讓鎧甲變得更加堅不可摧。

    尤菲走向王座右側,坐到安娜薇爾身旁,和對方閑聊了幾句琳的瑣事。沒過多久,聖萊昂教會的鍾聲遠遠響起,巨大的銅門向內轉開。在衛兵高聲的宣告中,紅發的女皇頭戴獅鷲冠冕,身披帝王的金黑色華服,昂首挺胸,不緊不慢地穿過整座大廳。

    “恭迎古老帝國之王,卡瑪爾人的守護者,北境英勇的荊棘,瑪洛琳·米拉·奧萊爾!”

    群臣一同起身,也包括尤菲在內。女皇穩步邁上台階,挺直脊背,坐到鍍金鑲邊的黑色王座正中,如同少女曾覲見過的羅格曼一般。

    瑪洛琳自然不是羅格曼。尤菲隻親眼見過那名‘勇敢者’一次,其他的都是前不久從父親那聽說。克洛維斯告訴她,十餘年前的羅格曼·奧萊爾很善於收羅人才,如今許多受人愛戴的官員,還有「旅團」的巴拉克與休斯,都是被那位帝王親手委以重任。

    ……當然也包括庫倫·達爾,尤菲心想。

    “坐下吧。”女皇向下壓了壓手掌,然後雙肘搭在椅背上,微微向前俯身,將目光投向巴拉克,“好久不見了,將軍。你帶了什好消息來?”

    「牧狼者」起身行禮。“我聯係了海蘭西雅。她目前在萊丁王國,幫助弗茨人重新適應陸地的生活。”他說,“她答應等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就來與您見上一麵。”

    “弗茨人嗎……倒真是個愛管閑事的女孩,你們的「銀色女巫」。”瑪洛琳不含惡意地調侃道,望向尤菲,勾了勾嘴角,“你是三天沒見了。聯合會的答複如何?”

    “大部分巫師都忙於自己的研究和課題,但其中一部分願意將自己的成果和帝國共享。”少女走上前去,將一封紙卷交給對方,“有十九個人願意前來帝都。報告寫了他們的資料,以及所有對我們比較重要的研究成果。”

    女皇攤開紙卷,用了半分多鍾從上讀到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和他們繼續聯係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至於那些研究成果,如果你覺得價格合適,就自己去跟弗蘭談。他和你的關係還不錯,對吧?”

    “那是兩碼事。”少女搖頭輕笑,“如果我說服不了他那些東西有利可圖,想從他手要錢,可比去跟菲爾聯邦貸款還困難呢。”

    眾人理解地笑起來。瑪洛琳的神情也柔和了幾分,她輕咳兩聲,讓場麵回歸平靜。

    “那說明他是個合格的財務大臣。”女皇評價道,然後收斂起笑容,“凱文斯,希爾德,還有餘下的諸位。你們可有事情要說?”

    凱文斯起身上前,聲稱女皇製定的平穩糧價,以及賑濟災民的舉措已準備就緒,新兵的募集訓練和老兵的自願征召也在順利進行——畢竟這次可沒有什‘祝福之酒’。希爾德帶來的也算得上是好消息——北方艾爾納人答應不幹涉帝國的內戰,而菲爾聯邦的元老漢密斯·菲爾頓,亦決定維持與王都的貿易協約。瑪洛琳簡單地讚賞了兩人,並對摩爾公爵略帶不滿的目光視而不見。

    “那回到今天的正題。喊他們過來吧,衛兵。從不信埃達的人開始。”

    第一個覲見者很快來到王座之下。那是個略顯發福的中年男人,披著還算精致的袍服,帶著金框的單片眼鏡,但緊緊皺起的眉頭將他的風度一掃而空。

    “我們……我們之前從南邊拉貨回來。可就在半路上,三天前,我們被那幫……那幫邪教徒給搶了。整整一車隊的糧食啊,陛下。”男人起初還有些局促,說著說著便激動起來,“還不隻是糧食,我的馬,我的車子,都讓他們給燒了殺了!要不是我們跑得快,說不定連人都得交待在那兒!”

    他努力喘了兩口氣,臉漲的通紅,全身顫抖,“就是那群……那群婊子養的狗賊!操他媽的邪教徒!陛下你可得治治他們——要我說,那幫家夥就是群渣滓!全都殺了也沒關係!”

    男人聲情並茂,口沫橫飛,但瑪洛琳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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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早已不是第一次了。自從克洛維斯宣布與「上神埃達」對立,源自這個教派的矛盾與事件,就如深秋的落葉一般掃之不盡。其中自然有不少是事實,還有些是冒名頂替的強盜與暴徒,更有以埃達教派為借口,討取皇室賠償的騙子。而另一方麵,堅信「上神埃達」是仁慈的真神,前來為教派鳴冤叫屈的埃達信徒,同樣不在少數。

    尤菲聽說一周前,她和琳去參與考試的期間,兩方的對立甚至演變成了一場等待室的群毆,造成了一死四傷的糟糕後果。因而這一次,衛兵們不得不預先詢問覲見者的信仰,再將埃達的信徒單獨隔離開來。

    商人的控訴總算告一段落。女皇俯下頭,平靜地凝視著男人的雙眼,“你說的這些,有證據?”

    “當然有!我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喊了祂的名字!”男性商人皺緊眉頭,似是在腦海中搜索更多的證據,“他們還說……還說我是騙子皇帝和……女皇陛下的走狗,說他們不配……不配吃上神埃達賜予的糧食……”

    這話聽起來像是真的,尤菲心想。「騙子皇帝」是對於克洛維斯的蔑稱——埃達信徒們堅信她的父親撒了謊。至於瑪洛琳的蔑稱……很顯然,眼前的男人沒敢說出口。

    瑪洛琳挺直身體,居高臨下地望著商人,十指在胸前交叉而握。

    “民政官會去調查你的損失,然後給你們足夠的賠償。”她的聲音聽不出同情或憤怒,“下一次你們出發的時候,最好去一趟刑律司,雇幾名荊棘鐵衛隨行。公告上早已說過,而你現在也該相信了,他們會對運送糧食的隊伍下手。”

    男人仍有些不甘心,“可那些該死的埃達信徒——”

    “不是每一個埃達信徒。還在信仰埃達的人可能很蠢,但蠢不致死。”瑪洛琳打斷了男人的話,“下去吧。帶下一個人上來。”

    商人張了張嘴,又看看兩側的衛兵們,悻悻地退了下去。下一個人是埃達的信者——為了以示公平,女皇決定交替會見兩群人——這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到王座前方,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求……求求您,女皇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孫子吧!我隻有這一個……隻有這一個……”

    “說清楚一些。”瑪洛琳提高聲音,蓋過老人的懇求,“他出了什事?”

    “他……他參加了陛下的軍隊。我問了他,他說他在打一個……怪物的時候,死了好幾次,好像是在什,第三隊的時候。”老人雙手緊緊攥住褲腿,頭幾乎要埋進地麵,“他現在不行了。牙掉了好幾個,腦子也糊塗,頭發變得跟我一樣白——他才不到三十歲,求求您,您……那位殿下明明說過,他不會有事的……”

    尤菲有些不忍地搖了搖頭,悄悄將目光投向「牧狼者」。巴拉克神情嚴肅,雙唇微抿,目光筆直如刀,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既然這樣。”少女聽到瑪洛琳的詢問,“你為何仍然信奉埃達?”

    “我……我隻能這樣,他們說,隻有上神埃達才救得了他。如果……如果你們能治好他,我就再也不信……不,我就永遠永遠相信陛下您……您讓我去做什都行,叫我現在去死都行!”

    老人抬起滿是皺紋與淚痕的臉,緊緊盯著瑪洛琳,仿佛絕望之人攥住的稻草一般。尤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與女皇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尤菲。”瑪洛琳眉毛微抬,“你能救他的孫子?”

    “我想……我可以試試看。”生命力耗損導致的衰老很難治愈,最好的辦法或許是教給他一些真正的埃達神術,利用「網絡」來填補缺失的生命力,“大伯您先放心,今晚我就去你家看看,肯定有能幫到他的辦法。”

    “謝謝……謝謝……”老人掩麵抽泣著,話不成句,“如果……真的,大恩……一輩子,子孫後代……”

    但願事情和預想中那樣順利,尤菲暗自期望。她注視著老人緩緩離開,下一個是城的小販,一名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男人,控訴反對埃達的遊行者砸了他的攤子。

    “他們為什砸你的攤子。”女皇質疑道,“你惹到他們了?”

    “我、我不過是有幾個……”小販抓抓耳朵後麵,“有幾個沒賣完的掛件被他們看到了,那幫混蛋就……”他瞪大眼睛,“我明明也在賣「光之主」的徽記!他們就是看我好欺負!簡直是一群強盜!”

    “我記得,聖萊昂的教會從未委托過外人,或者允許他們出售與神相關的物件。”瑪洛琳板起臉,向前微微傾身,一拍雙掌,“或許我該派人檢查一下你的存貨,看看麵都有些什東西?”

    男人的眼睛瞪得溜圓。“不、不用了!都是些仿品、仿品,您相信我!我……我回去就把它們全扔了!真的!”

    小販在一片低笑聲中匆匆逃離。接下來是個瘦高的中年婦人,邁著碎步走到王座下方,一臉倨傲地抬起頭。

    “克洛維斯在哪兒?”

    連瑪洛琳都仿佛愣了片刻,“你找他有什事?”

    “他必須道歉!”婦人雙手叉腰,理直氣壯,“他汙蔑了上神的恩典,如果不是上神仁慈,他現在早就沒命了!你快讓他出來,跟我們去向上神賠罪,這樣才能——”

    尤菲扁了扁嘴,看到女皇有些無奈地抬起手,“下一個。”

    兩名荊棘鐵衛一左一右抓住婦人的雙臂,任其雙腿亂踢地將她帶了下去。之後是來自灰場鎮的稅務官,她聲稱許多鎮民拒絕上交稅款,也不願向輝光城出售糧食。

    “他們宣稱是為戰爭做避難準備,陛下。”這名年輕女性微鞠一躬,神情有些疲倦,“還說您既然下達了減稅的諭令,不如就把稅全免了。而留下糧食,也是為了保證他們能活下去。”稅務官遲疑了片刻,“但我有一次……自己提早了些過去,從村外看到他們圍成一圈,好像是在向……「上神」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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