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秋分之日，黃昏將至，長生岸迎來了‘二分門禁’打開的一刻。由九玄女所遺仙氣形成的梓橋椒界，是長生岸和凡間之間的一道無形的幕屏障，為長生族阻擋了那些貪圖長生者的滋擾，自然也擋住了一些來自凡間邪念、惡理。隻有那些功德齊整，品性純良的人，能在機緣相恰之下，得到城主們的賞識，親自相邀上岸。他們一般都有過人之才，也喜歡這地方，才能留下來，為長生岸貢獻自己的學識。

    就像參繆眼前的老先生，他的長長的白發和及地的胡須淩亂飄散，與雪一般顏色。子遊曾是凡間魯國的武城宰，以禮樂為教，是位儒學大家。

    “君子學道則愛人，人學道則易使也。”

    在不城，子遊曾是紫霞殿的常客。花甲之年的子遊，當年被王德昭親自請上岸來講學，子遊也喜歡上了這片世外桃園，遠離戰火，更欣賞這般和善爽直的君王，在長生岸，他一留就是00多年。

    00歲，對於人類的來已經是極限了嗎？參繆記得，他剛上岸來時就已經很老，步履闌珊，像現在那樣，蒼發白須。那樣看來，在長生岸上的大部分時間，他是開心的，因為他的樣子，並沒有變老多少，那就好。

    可是參繆隻怪自己記性太不好，總想不起來子遊當初上岸時穿的他故國的衣服樣式。

    凡人不是最講究落葉歸根嗎？他怎能連這最後一件事都不能好好的為他做到？

    “對不起，子遊，我記不清了”參繆緊咬下唇，低頭想要細細回憶起他和子遊初見的那一幕，可當他一閉眼，腦海浮現的卻總是他最後血肉模糊，身首異處的那一幕。

    才突然想起，現在的子遊早已沒有了身體，衣服是穿不了了。參繆伸出白茸毛的狐掌，輕撫他的最後僅剩的一顆頭顱。

    子遊旁邊的，是關尹、阿丘、桑元等人，從前上代不王初繼任，甚至更久以前，在不峘王薑璃在位時他們就來到長生岸上，作為人類客卿，他們都曾列座紫霞殿。最後，他們總有得罪到新任的不玄王的地方，無崇將他們吊死、毒死、或者砍頭，屍骨被陳在不城的外牆上，警示著每一個從不落崖上登岸的人。

    如今，楚國，越國，魯國甚至秦國的客每輪流登上了紫霞殿，他們巧舌如簧，為保住自己留在長生岸的一席之地，就在君王麵前舞弄才學，殷勤獻計。

    “楚國大名鼎鼎的禦國巫女，宵花公主。”有人給出了這個名字，大家立馬跟他爭得麵紅耳赤，最後，提出反對的人，現在腦袋也都掛在這牆頭上。

    參繆抬頭，看見不城上高處，風雪紛飛中，不玄王仍站在冰閣。參繆抱了抱手上的霜豹皮裘，正打算離開時，他覺得臉上好像有什東西掉下來，溫熱的，苦澀的，他用手一擦，那淚就在手中被凍成一縷霜。

    參繆笑了：“大王，眼淚原來是這樣掉的，參繆終於學會了。”

    他將淚擦幹，向舊友道別，自身化作一團白霧，消失於城頭冰雪中。

    冰閣之上，無崇看著椒界之外的凡間，金輝日落，跟萬冰封的不城儼然兩片地。

    “大王，冷，穿件衣服吧。”

    白狐再次現身時，已在無崇身後，無崇沒有轉身理會，仍望著遠方的東湖。參繆自覺的將衣裳披在無崇寬厚的肩上，無崇這次竟沒有推開拒絕，反倒抬手，將皮裘扶了扶。因為他真的覺得冷。

    手觸到那皮裘銅白相間的軟毛時，無崇皺了皺眉，好像正要想起什來，看著參繆，眸中一片深色。

    “報，大王，楚國的假公主和軍隊已經到了東湖，椒界馬上開啟，是否要和右龜人列麋不放行？”

    突然步入冰閣的是滅銅，無崇身邊的司堂，是妖族與長生族的後代，本是倫法之疏，禁忌之子，但他擅長騎射，不論晝夜都目視千，而且能長時間行走於凡間而不發作嗜血，無崇就將他留在身邊。這次請楚國公主上岸，舊吳國的客卿，楚王必定會使些什花樣，讓大王防著點，無崇才派了滅銅去楚國，一路跟著。

    “他們凡人的心思，果然是他們凡人才懂。”

    無崇心中歎，好幾百年都過去了，這個“楚王”還和當年的一樣，計較勢利。當年吳楚一戰，差點讓楚國滅國，國難當前時，他就知道派三個孤女過來，如今反敗為勝，如今楚國日中了，吳國也早被滅了，他就派一大隊人馬過來，耀武揚威。

    凡人羸弱，卻遠不如北方蠻魔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