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嫁給文琅的時候,沒有穿過嫁衣,隻有一塊粗劣的紅蓋頭而已。
她心一直很遺憾,所以對於妹的婚事,她對嫁衣要求格外的高——雖然是農門嫁娶,但妹的嫁衣半點也不尋常,是遣蘇州最好的繡娘班子趕製出來的。
一針一線,千金難求。
除了嫁衣,還有添妝,也是秦深親手做的脂粉麵兒。
隻是她身體不濟,隻做了兩三罐宮粉,衛槐君就不讓她再幹了。
退而求其次,她隻好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法子,包括香湯池當年十分緊俏的美容方子,盡數整理成了一本書冊,和一疊銀票放進錢匣子,算是給妹壓箱底的嫁妝。
這些都是偷摸著準備的,並沒有告訴妹和庚子。
隻等庚子杏榜有名的一日再提,喜上加喜,好事成雙。
翹首以盼,京城的秋闈大比終於結束,庚哥兒在寒門會館悶頭睡了三才轉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坐馬車,和大家一起出城來西林院子瞧她。
秦深提早知了信兒,梳洗裝扮,在臉上蓋了重重的脂粉,才遮掩住了那股病容死氣。
蓉娘殺雞沽酒,生火灶飯,在院子擺開大圓桌,等著大夥兒上門。
吱呀一聲。
大鞍車在院門外停下,北行率先跳下車,左手提著八寶食盒,盒子蓋得嚴實,右手拎著一壇子大醬,是他最拿手的東西。
毛嫂子則抱著隻大西瓜,殷忠扛著一袋飛羅麵,跟著笑的邁步進來。
不打仗了,他和毛氏也卸去了軍需藥材采買的重任,回歸毛氏藥鋪隻做些買賣,安心過自己的日子。
庚哥兒和妹走在最後頭,把一幹褥子、細軟衣服、還有讀書用的東西都搬了回來。
“文娘子!咱們來蹭飯啦。”
毛氏最大咧,咚咚敲了著早開的門扉,人未至,聲先飄了進來。
秦深從堂屋邁步出來,淺笑應道:
“家什都有,你們還帶這些東西來做甚?”
“客人上門吃飯,總不能張著嘴就來吧,那多掉麵子?”
“是是,你是最大臉麵兒的客人了!”
秦深眺目看到後頭的庚哥兒,立刻迎了上去,扶上他的肩膀——
庚哥兒已退去少年青澀,一身寶藍直裰,方巾介幘,看起來文質彬彬,卻半點沒有書呆子的迂腐架子,條兒順,臉兒俊,直讓她欣慰歡喜。
也不問他考地如何,看他這番意氣風發,信心滿滿的樣子,大約是不錯的。
“回家住了?這些其實不必帶回來,家都備著新的呢。”
餘光處,見妹提著捆好的棉花褥子,翻角處都有些泛黃了,棉絮破敗了出來,已是許多年前留下的東西。
妹緊了緊懷中的東西,眸光含笑:
“還能湊合用,他不舍得扔了,我便帶回來了——回頭我拆出來洗補下,再多添些新棉絮進去,等氣涼了可以墊在炕上用,他畏涼,最是緊著這些。”
蓉娘在邊上聽了,笑著開口:
“瞧瞧咱們妹,還沒嫁呢,已是處處為丈夫打算了!”
“哎呀,蓉嫂子!你什呢!”
“我什?我該辦你和庚子的婚事啦!登科在前,大登科才不會遠哩!”
臉騰地紅了起來,妹飛快的掠了一眼庚子,見他笑得溫潤和善,也不替她分辯幾句,紅暈飛霞更是誇張。
她低頭一跺腳,抱著東西就往東屋去。
垂在身後的麻花辮子,搖擺開來,更襯得身段婀娜娉婷。
秦深不想,時光過去悠悠幾載,連妹也長成了大姑娘了,這門婚事不算早,的的確確該為她定個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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