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時禦書房,冰冷而寂靜的身影,自書房之中緩緩踏出,手中的沾染的鮮血腥味,在冷風中消散而開。
嚐到鮮血滋味的冷風,化為獠牙惡獸沿著宮道向歲羽宮席卷而去。
直到一方粉身碎骨,這場腥風血雨才會散去,才會停息。
赫連觴抬頭望去,禦林軍與玄甲軍這兩隻章華台最精銳的部隊,已然整合完畢,隻等他一聲令下。
鐵甲森然中,冷風撲麵而來,拂過他的身軀。
那個曾經被那隻權力惡獸纏鬥折磨,而不得不放棄一生所愛的人,如今已成為了新的惡獸,展露獠牙,去吞噬別人的幸福。
對與錯,是與非,在這場漩渦中,毫無意義。
唯有勝負,決定生死。
赫連觴曾與那女子說,終於有一天自己會統領萬軍,踏平三國烽火,讓天下重歸一統。
那時候,天下隻有一位帝王。
而那位帝王,也隻會有一個妻子。
年少輕狂也好,雄心壯誌也罷。歲月消磨而過,到了如今,當王師聚與麾下時候。
那個靜靜傾聽少年心中如畫江山的女子卻已經不在了。
而自己終於等到這一日,也未有多少歡喜。
人生至此,意義何在。
手中朱雀羽的熾熱一往如初,但赫連觴已無法抵禦這股劍意。第一次,他感受到了這份朱雀羽炙熱灼燒的滋味。
或許,這些年,她呆在自己身邊。
也是這般滋味吧。
如烈焰焚心,卻掙脫不得。
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
自己曾在那片山峰前停下腳步,放下野心,隻是宿命並未對他格外開恩。
他望著遠方,章華台的花燈今年璀璨勝去年,明年燈應更好,可.....
誰與同?
朱雀羽握於他手,因為已無人替他負劍。他勝了禦書房這一局,卻敗了歲羽宮那一局。
歲羽宮下,主將青衣客戰死,唯有少數兵馬逃回,最後的一名心腹也已成為功名腳下的枯骨。
赫連觴望著手中朱雀羽,苦澀一笑,一直不斷追求王位的自己。還未登上至尊之位,卻不知何時,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自己的欲望邊,究竟埋著多少錯過人的人與屍骸?
赫連觴早已數不清了,也早已麻木。
他知道,這條路就算黑暗無際,他也隻能一路走下去,因為一旦回頭,如何對得起這一路上放棄和死去的人。
王者之路,本就鮮血淋漓,以骸骨鋪路。
他手中朱雀羽一指歲羽宮,冰冷下令。
“進軍!”
大軍聞令而動,刀劍如林,浩浩蕩蕩往歲羽宮而去。
去分出勝負。
去決出生死。
........
而在歲羽宮下,迎接這隻殺意森然的百戰精銳,隻有一片大戰之後的蕭索孤寂。
戰場的鮮血已在冷風中漸漸凝固,像一道道暗紅傷疤,刻畫大地之上。
宮牆邊上殘破的大門已被轟開,無人看守,隻有冷風回蕩。
一切顯得那樣寂靜與蕭瑟,就像遲暮將死的老人。
赫連觴目光越過戰場,沿著宮門的漢白玉階向上望去。
歲羽宮台高階深,一歲一羽,一階一歲,一共一百零八階。楚帝希望赫連錚長命百歲,能消一百零八煩惱。
赫連觴沒有看到那個女人,但他知道她就在這歲羽宮中。
突然間,他覺得她很可悲。
赫連霜以死斷後,為她求得一線生機,可她除了歲羽宮,無處可去。
驀然間,他又羨慕。
倦鳥回巢,至少有宿可歸。
而自己的歸宿,又在哪?
赫連觴身為太子,立身泰山之巔,向山上向下看去,一切蒼生自為棋子,渺小如蟻。
此刻他從石階下望著石階上,方才明白。
原來山下的人望山上的人。
同樣渺小。
他提劍,邁步而去,走向追尋半生的天下之巔。身後兵馬跟隨而動,踏著戰場鮮血,走向歲羽宮大門。
這座被無數鮮血染紅的宮門早已無力抵擋大軍,被輕易越過。
走進宮門,眼前便是那一百零八石階,階的盡頭,便是歲羽宮主殿。
赫連觴拾階而上,無人可擋,也無人能擋。歲羽宮前他雖兩戰皆敗,但赫連汐更是全軍覆沒,再無可用之兵。
而自己此刻卻擁有玄甲軍與禦林軍兩隻軍隊,放眼章華台,無人可敵。
禦林軍與玄甲軍的兵馬如黑色浪潮漫過石階,主殿之中靜謐無聲,即將被風雨吞噬。
驀然間,赫連觴突然停下腳步。此刻,他離主殿大門隻剩三十二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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