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浮動, 正是月滿街的時候,夜色清涼如水。
賀盾推門出去。
楊昭眼睛盛滿星星一樣陡然亮了起來, 眉開眼笑地朝賀盾揮了揮手,奶聲奶氣地道,“阿月母親, 昭寶寶來接你回家了。”
賀盾不由一笑,三兩步走過去,蹲下來給他攏了攏衣衫,和他額頭相貼相互蹭了蹭,覺得還好不是很涼,笑問道, “寶寶冷不冷, 母親抱你可好?”
楊昭搖搖頭,拉著父親的手晃了晃, 看著賀盾軟糯糯地地, “寶寶自己走,寶寶可以走在父親母親中間嗎?”
孩眼睛亮亮的很是期待。
賀盾就笑, “當然可以啦。”
賀盾在昭寶寶額頭上親了一下,看得出來寶寶很想這跟父母親玩,一家三口手拉手在街上逛一逛,是這個世界很常見的事,昭寶寶大概在什地方見過了。
賀盾搓了搓手等暖和起來, 便走到另外一邊, 牽著寶寶的手往晉王府的方向走。
楊廣薄唇微抿, 看夜風微涼,想把風袍脫給妻子,以往理所當然的事,現在問一問都困難。
正人君子會拿什態度對待不擇手段的卑鄙人呢。
厭惡?疏離,不可置信?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離他遠遠的如同他是惡魔瘟疫一樣,走近一步都會讓她染上怪病一般。
在馮憐這待了一晚,她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但僅此而已,自出來便未看過他一眼。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一會兒就能感覺出她身上散發出來更濃的厭煩和疏離。
很明顯,她隻想和孩子待在一起,並不想見他。
夜已經很深了,楊昭走了一會兒就困了,隻乖巧的還要堅持和父親母親一起走,被賀盾抱起來後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身體軟軟靠著她,依偎依戀,讓賀盾一顆心都軟透了。
楊廣想把孩子接過來,被賀盾搖頭拒絕了。
楊廣收回手藏在袖間握得死死的,並未話,隻薄唇微抿地跟在旁邊。
白日本來就還冷,夜有風,就更涼了。
賀盾脫了風袍把孩子裹起來,但畢竟單薄,她怕孩子著涼,就走得越來越快,想快些回府。
楊廣跟了很大一截,走著走著隻覺呼吸間帶著刀子一樣,腳步沉重越來越慢,直至停下來,再也沒法邁出一步,就這樣在後頭看著前麵越走越快的背影,直直站著看著,等著想看看她什時候才能發現他沒有跟在後頭了,什時候會停下來看一看。
賀盾走出了一大截發現不對,回頭見楊廣一人站在後頭老遠的地方,整個人隱在黑暗一動不動,想問問他怎不走了,夜半三更不好大聲喧嘩,便抱著楊昭往回走了一截,話未問出口就瞧見對麵的人眼有亮光和喜色,忽又想起他的脾性來,心一時不知是厭煩還是無力,沒有力氣再多一句,隻想快點帶昭寶寶回府。
帶著楊昭在外頭不言不語地等了兩個時辰,等到現在夜半三更,她現在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賀盾在心微微搖頭,不願再深想,隻想快些回府,她原本便還沒睡夠,接連幾日都還需要補眠,並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上。
做自己的事罷,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有想做的事,她也有,莫要沉溺在這些不好的情緒,眼前的事已經無法改變,但隻要她努力一些,細心一些,便能保住楊勇楊堅的性命。
賀盾轉身走了,她很累,也很困,並不想和他在這玩一些似是而非的遊戲,她也玩不過他。
楊廣心那絲因為賀盾回頭的喜悅還沒冒出頭,就被她眼那絲真切的厭惡燒了個灰飛煙滅,胸腔一路壓製的氣血頓時翻湧起來,衝擊得他腦袋一片空白,看前麵的人走得毫不留情,渾身冰涼透骨,徹底失去了理智,背繃得筆直,目光又黑又暗,輕笑道,“你再厭惡我又有什用,你是我晉王的妻子,一輩子走不脫,我回去就把你鎖起來,你能怎樣,我不但要把大哥拉下馬,還要他的命,還有三弟四弟五弟,個個手握重兵,我也要弄死他們,還有他們的子嗣後代,留下就是禍害,我也要一並清理了……”
他聲音很輕,不帶一絲情緒,在寂靜的黑夜卻格外清晰。
賀盾猛地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心跳都快停止了,四處看了看見這是街心中央的廣場,四周空曠無人,這才稍稍安定冷靜些。
周圍沒發現有人,但夜深人靜,難保有意外,動輒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賀盾見楊廣還要,壓低聲音喝道,“你瘋了?在大街上口出狂言!”
楊廣心有不屑,被聽到又怎樣,皇帝不信也罷,若信了,又能拿他如何,皇城就在他腳下,他敢來長安,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