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背影離我越來越遠，直到直升機艙門打開，我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發瘋般地向前跑去：“爸爸！不要走！”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我朝著爸爸的方向邊跑邊喊：“爸爸！你別離開我們！這一切都是陰謀！你會遇到危險的……”但直升機終究還是飛走了，而我也摔了個狗啃泥。

    媽媽衝過來抱起我：“傑兒，你怎了……你在胡些什……”她幫我拍掉身上的泥，然後捧著我的臉：“記住，爸爸是英雄，是我們的驕傲……”

    我揉了揉滿是淚水的眼睛，望向飛機消失的方向，空已經開始漸漸變藍了。不知從哪吹來的風帶著些許涼意，把我原本潮濕的眼眶吹幹了幾分，於是，我的思維也開始漸漸變得清晰了。

    “不。”我推開媽媽，喃喃自語：“事情不是這樣的……”

    好像有什不對勁。

    媽媽拍了拍我的背：“傑兒，回家吧。”她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透，卻強迫自己露出微笑的表情，我隻覺得心髒一緊，一種難過的情緒又蔓延開來。

    “不！”我用力推開她：“你不是這樣的……”

    她驚訝的看著我：“你怎了？不要嚇媽媽好嗎？”

    我一步步向後退著：“你不是我媽媽……”

    “你對了，我不是……”她怪笑著，緩緩伸出雙手，將我用力一推，我便向後倒了下去，而她的臉也變得越發猙獰。我慌亂地想抓住什，卻隻能任由自己失重下落，就像是將要跌進萬丈深淵，再一次被黑暗包裹。

    當後背重重地接觸到東西時，是躺在軟軟的床上。

    撲麵而來的是醉醺醺的女聲：“別走，留下來陪我……”

    我撐住她，對她的要求有些詫異：“桑尼，我隻是送你進來休息，你爸爸和老師還都在外麵。”這不像她。

    桑尼摟上我的脖子，聲音就像是要哭出來：“今是我獲獎的大日子，你不為我高興嗎？”

    高興，怎會不高興呢？但那又怎樣。我深吸一口氣，輕輕將她推開，然後站起身，理了理被她弄皺的衣服：“恭喜。”

    她用了好些力氣才坐起身：“如果你是擔心我爸爸、老師他們，沒事，他們都很喜歡你，況且在外人眼我們可是戀人關係……”

    “我們隻是各取所需，互惠共利的關係。”我冷漠地提醒她，也仿佛是在提醒自己。她需要我響亮的名聲來提升自己在學生會的威望和競爭力，我則需要她的存在來逼退影響我搞科研的追求者，僅此而已。

    “如果我，我喜歡你呢？”她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皺眉：“我可不認為這種高中生的狗戀情能對我們今後的發展有什正麵意義，如果你不能繼續，我可以換一個合作人。”

    她張著嘴，顯然因我那句“換一個合作人”而震驚得不出話來。

    我對著門口的鏡子理了理領帶：“休息好了就出來，今來參加你派對的客人可比我更重要。你沒喝醉，不是嗎？”著，我推開了房門。

    “真是渣男啊……”柯林靠在門口。

    我問他：“不是應該‘好冷漠’嗎？”柯林歪著腦袋：“你在什？”我對自己的脫口而出感到意外：“我也不知道我在什……”

    好像有哪不對勁？

    柯林拍拍我的肩：“行了，別委屈巴巴地看著我，我懂你不想讓她變成第二個你媽。”我踢了他一腳，加快下樓的步伐，大概是因為被當麵穿沒麵子吧。

    當桑尼再次走出臥室，已經補了精致的妝，禮服也整理的沒有一絲褶皺，她平靜地從我和柯林麵前走過，像是沒看見我們。我望著她走向二樓中央舞台的背影，心莫名有些苦澀。她朝正在演奏的大提琴手鞠了一躬，琴聲戛然而止。

    “這丫頭想做什？”柯林問道。

    “一段關於她自己對專業理解的即興演講和現場問答，精彩絕倫。”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帶著十封推薦信，成功進入她夢寐以求的大學。”

    柯林詫異：“你怎知道？”“事情本該這樣發展，不是嗎？”我搖搖頭，不知道自己何以預見。

    桑尼朝眾人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我今之所以能獲此殊榮，還離不開你們給予的幫助……”

    “從此我們的人生軌跡再無交集，或許本就不該有交集，願你一切順利。”我的喃喃自語帶著些許自嘲。

    我重重歎了口氣，收起複雜的情緒，正想掉頭上樓，卻聽見下麵傳來眾人的驚叫。

    隻見桑尼將水晶獎杯重重砸向身旁的大理石柱，漂亮的雕花瞬間迸裂，她卻聳聳肩，伴著眾人的議論紛紛，帶著從未見過的笑容，朝住杵在三樓發呆的我奔來。

    樂隊演奏的音樂歡快得不像話，我伸出雙手，卻不敢擁抱她。

    時間仿佛停止流動，隻有麵帶著微笑的她，站在我眼前，近在咫尺，卻好像遙不可及。我久久地看著她，在很長一段靜默之後，終於釋然開口：“你不是桑尼。”

    剛剛還輕柔的提琴聲，在我出這句話後卻驟然變成激烈的重金屬樂。桑尼的笑容變得僵硬，喘氣的動作也忽然停止，如同被她敲碎的水晶，所有的一切都開始土崩瓦解。

    一陣強烈的失重感，我又跌入了無盡的黑暗，手伸向四周，觸碰到堅硬的牆壁，試著敲打牆壁，卻引出一聲聲紮耳的警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