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餘梁走後,白芷才稍稍鬆了口氣,仰麵躺在何赦聞的膝上,後者十分負責地替他理了理頭發。
白芷輕歎了聲,轉過身來背對著何赦聞,道:“…問孤,幫我把衣服換下來吧。”
何赦聞這才發覺,因為心魔的緣故,白芷的衣服幾乎都快被汗浸透了。
他一邊幫白芷把厚重官服脫下,一邊聽著白芷講話。
“祭祀看來要延期舉行了,好不容易挑了個好日子,竟然成了這樣。”
待白芷身上的衣服脫得隻剩下內一件中衣時何赦聞方才住手,拿了一旁自己的外衣給人披上。喚來菖蒲去打水給他沐浴。
“問孤,現在是什時候?”
“…子時。”
聞言,白芷不由蹙眉,低聲開口道。
“找個身手好的,護送思憶回偏殿。”
今日一番折騰,竟讓他忘了這回事。
餘梁在黑夜幾乎就是個瞎子,什都看不見!
若是有知情人想要刺殺,此時趁他孤身一人,可不就是最佳時期?!
餘梁這會兒若是聽見,恐怕要拿手的思憶琴去把淨心砸斷。
他灰眸微眯,借著遠處宮燈微弱的光才勉強能看清楚路。懷中抱著的思憶琴不過是個沒有琴弦的琴身。
真正被用作殺器的琴弦此刻正纏在他的腕上,不時扭動幾下,似是撒嬌。
自那長老殿大火,餘梁的琴是徹徹底底毀了,獨獨那幾根琴弦,燒成焦黑也沒有斷開,反而有了神智,會主動護主,鋒利無比。
此時那七根琴弦中的兩根正死死纏在兩名黑衣人的脖頸,直至他們徹底斷氣。
真是晦氣。
一出殿門便被魔族派來的刺客一路上緊緊追殺,途中他還不得不靠著琴弦絞殺才勉強能喘口氣。
他三千年來,除卻在邊境的那一千多年,哪受過這樣的驚嚇。
待真正進了偏殿的結界,他才鬆了口氣,幾乎癱在地上。
靈力的巨大消耗讓他不得不露了妖身,趴在地上再動彈不得。
片刻,他索性借著剩下那點靈力捏了個決,把自身變成了十一二歲的幼童模樣。
雖然並不能減緩靈力消耗,但總比維持成人身體好得多。
偏殿的掌事宮女鳶尾見了他,不慌不忙躬身一禮,帶著餘梁進了個偏僻的屋子後便點了門口宮燈退了出去。
鳶尾是當年餘子為的貼身侍女,算起來年齡比他還要大上一倍不止,修為更是強過他不少。
餘梁還記得自己時候被餘子為關在藏書閣學習時,便是鳶尾背著這大長老偷偷給他送來吃食和點心。
“…真讓人懷念。
“這副模樣…多久沒有見過了。”
餘梁睜開眼,瞧著鏡子前黑發藍眼的自己。
五百歲…還是四百歲的時候?
總之便是阿夜和餘子為沒有死去的時候。
他從因為樣貌勝過同齡女孩,便被身為歌者的阿夜半強迫地當成了女孩來養。
這間屋子便是他當時住著的。想必鳶尾還把他當初穿過的衣服保留著。
那不光是他的衣服,還是阿夜當年四處流浪時穿過的戲服。
更是母親留給他唯二的遺物。
想到此處,餘梁的手不自覺觸到了右耳的耳環。
耳環通體呈銀色,其上鑲嵌了顆紅色寶石,寶石上有雕刻出來的細咒文,咒文種類數不勝數,其中一種可在內構造個空間,阿夜和餘子為的屍體被他找到後,便安置在這其中。
原因有二。
他當年幾乎走遍整個“羽化”,也沒有尋找到一處可安葬二人的好地方,無意間又觸發了耳環上的空間咒文,發現內空間不受時間影響,屍體不會化作飛灰,便出此下策。此其一。
他繼承了餘子為的“逆時”,可隨意改變生物時間,或可用些代價把二人的時間逆流到死亡前,但至今未成功過。此其二。
思索間,餘梁已經換上了阿夜那套紫色戲服,雖是女子穿的,但在他身上也算合身。
兩處衣袖還各用黑線勾勒出一隻蝴蝶,隨著下擺墜的銀飾似是要翩翩飛舞。
鞋上一長一短兩道銀線纏在他足上,短的僅僅纏到踝部,長的卻纏到腿,兩處腿側更是同樣精雕細琢了一大一兩隻蝴蝶,栩栩如生。
黑發鬆軟垂在身後,被他挽了個簡單的發髻,用白玉發簪固定好。
鏡中人與方才偏殿門口那俊美男子簡直判若兩人。
待梳妝打扮好,他才出了那偏僻臥房,托鳶尾給秦緩送了封信。
信中寫道:“望舒突生心魔,祭祀需延期舉行,約莫需要三修整。”
字跡端正,部分筆畫卻略有些顫抖,能看出寫字的人虛弱得很。
秦緩很快給了回信。
依你,好好照顧自己。
……
餘梁低頭盯著自己掌心,不由輕歎了口氣。
他三內能否恢複,還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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