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所有人都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點。
與此同時, 他們聽見宋青書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些許壓抑的怒氣——這還是自他現身起, 眾人第一次從他語氣中聽出如此起伏明顯的情緒
“太師父因與峨嵋祖師有交,願忍你讓你;爹爹與諸位師叔秉持同道情誼,願退之避之;同門師弟輩分尚小, 僅能遵禮恭你敬你。”
“但——”
“這並不理所應當。”
宋青書雙眸不閃不避, 直直迎視上滅絕師太滿是怨憤的目光。
“武當從不虧欠峨嵋什。從前不曾,如今沒有,往後,也不會有。”
“若自以為僅憑我五嬸出身,就算是抓住了武當上下一個‘把柄’,從此脅迫驅使,無往不利, 那你……恐怕想得太多了。”
“五嬸和無忌的存在,從不是武當上下的恥辱。我希望你——你們——都能認清這點。”
說到這,宋青書目光再度環視四周, 一一掠過在場眾人。
“青書師兄……”
張無忌被宋青書牢牢護在身後,聽著他一字一句, 將這些年來一直糾纏在自己身上的偏見與敵意從上到下, 一點一點逐漸驅除,本以為已經不會再感覺到的委屈、難過與憤懣, 竟然慢慢重又填滿心房……
宋青書側首, 對他安撫地點了點頭, 便又轉回身, 麵向滅絕師太
“當日無忌身中寒毒,非純陽內功不能克製,太師父送信相求,望借峨嵋《九陽真經》一觀,以期緩解無忌寒毒之苦,你回信稱不允,這本無可厚非。”
“《九陽真經》何其寶貴,堪為一派立宗之根本,傳承之隱秘,你不願借予武當,太師父無奈之餘,也不會有絲毫怨懟。”
“但師太可還記得,你信中除稱不允,還說了什?”
宋青書眸色漸冷,卻是道出了身為武當核心弟子的張無忌這多年來,也不曾聽聞過的舊日秘辛。
“你說,‘區區一個魔教妖女所出孽種,死有餘辜!或者不如說,他早死了倒還好些,免得長大了長作為害人間的禍胎,到時武當還要費事清理門派。’”
隨著宋青書敘述,在場眾人看向滅絕師太的眼神,便有些莫名起來。
——就是師太你當真是這樣想的,也萬不該在信中這樣說啊!
想想人家武當上下,本就為徒孫/子侄深受寒毒之苦痛心不已,寫信向你求助,期望你能看在兩派素日交好的情麵上,大度些借《九陽真經》一觀,你不願意就算了,何必說些這樣難聽的話,生生朝人家傷口上撒鹽?
做人世交不是這樣做的。
連表麵情誼也不想維護一下,你這是明擺著想與人武當割袍斷義?
剛剛還覺得那宋少俠實在有些霸道,滅絕師太不過刺了他師弟幾句,便被他掌摑,那峨嵋女弟子也不過是衝動之下口不擇言幾句,竟就被他一劍刺死了,現在回頭想想,人家這是心中對峨嵋積憤已久了啊!
之前不過是看在自家長輩的情麵上一直壓在心底而已,眼下當麵被又是重提師弟為“孽種”、“死不足惜”,又是被汙師門成了魔教麾下“走狗”的……
仔細想想,別說宋少俠本就是武當三代首徒,身上背著少掌教的責任,對辱及師門者,自不肯放任,就是換了在場眾人中的任何一個,被汙蔑自己所屬門派成了魔教走狗,誰又肯善罷甘休?
便是實力地位不及“白道翹楚”的峨嵋派又如何?
哪怕拚了身家性命不要,也得向對方討個說法!
這樣一想,無論是被打了耳光的滅絕師太,還是幹脆丟了性命的峨嵋女弟子,好像……都是自作自受?
呃……
這似乎就有點尷尬了。
眾人麵麵相覷。
宋青書卻不管他們的反應。
他說這些,本來也不是為了向這些人解釋什。
若在五年前,他或許還會在意江湖中人對武當的評價,或許還會為了武當的名聲,勉強容忍諸如今日滅絕師太和那峨嵋女弟子的越界言行。
但五年以後,宋青書在隋國偶得《戰神圖錄》,從此後,武當恐怕會走上一條與以往全然不同的修行道路。
屆時若機緣足夠,或許闔派上下一舉遷入天命大世界也未嚐不可。
可是,天命大世界卻是個與這方小千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
那有那的生存法則。
心懷道義,與人為善並非錯事,秉持正義,行俠義之舉也值得稱頌。
但在這些之前,修真者之間更優先遵從的,卻是弱肉強食、強者為王的叢林法則。
在那樣的環境中,一味的與人為善、溫和謙讓,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武當上下,行事風格勢要必有所改變,且這改變,宜早不宜遲。
所以,不若就在今天,就由他來開啟這樣的改變——
看著手握在倚天劍上,慢慢拔劍出鞘的滅絕師太,宋青書眼底有些微冷光閃過。
“扯那許多!姓宋的小子,倒是我小瞧了你。”
高高腫起的臉頰似乎阻礙了口腔的部分活動,令滅絕師太的語音聽來也帶了點含糊。
察覺到這一點,她本就冰冷森然的麵色,頓時變得愈發冷沉起來。
但她又從不肯示弱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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