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意冥夜歸,他不單單是她和冥玄野的孩子,他足以說明一切的一切不僅僅是一場泡影而已。
十一個月的朝夕相對,血肉相連,那也是傾注了她愛戀和溫柔的寶貝,她的人生,這樣的珍寶太少,所以她要好好珍惜。
冥玄野低頭看了伊水璃一眼,而後馬上別過頭去,一隻手抱著伊水璃,另外一隻拿著韁繩的手用力的打在馬腿上,靠在他懷中的伊水璃一顛,那厚重的氣息,似乎夾雜著火藥一般濃鬱的火氣,瘋一般奔跑的似乎不是馬,而是身後抱著她的那個人,他緊緊地摟著自己,用力的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冥玄野的一隻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腰,真的是很緊很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一般,下巴靠在伊水璃的頭上,來回不停的磨蹭,隻有這種緊緊抱在懷中的感覺才是真實的,真真實實存在的。
明明是兩個人,卻又如此的相似,因為是這樣缺乏安全感的,所以,每一次的分離,那種感覺,說是錐心刺骨,那也是絲毫不誇張的,雖然自信,不過那深入骨髓的在意,怎能不擔心呢?
這個女人,為什要這優秀呢?
蹄聲嗒嗒,敲擊夜的沉涼,那冷濕的風吹在臉上,冰冷而又刺骨,想到這幾個月來的點點滴滴,伊水璃猛覺得體內像是有團火在燒一般,轉過身,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冥玄野:“冥玄野,你發什瘋?”
冥玄野緊抿著唇,看著伊水璃,那被血浸染過的眸子是沉痛的思念,那邊似乎還有濃濃的懼意,彷徨還有擔憂,這個樣子的冥玄野,讓伊水璃覺得心疼。
他瞪著伊水璃,伊水璃不躲不閃,直接與他對視,冥玄野咬著唇,眼睫低垂,那模樣,很是懊惱,別過了頭,沒有說話。
對呀,如果她再不來,即便沒死在那些人的刀劍之下,他也會發瘋的。
“我和孩子,你會選誰?”
那聲音,隨著這夜間疾馳呼嘯的冷風,帶著剛硬的力量,聽在耳,竟是說不出的認真。
“你說什?”
夜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大的似乎要蓋住一切的聲音,伊水璃看著冥玄野,瞪大著滿是困惑的眼眸大叫道。
冥玄野白了伊水璃一眼,那被血浸泡過的眼眸變成了深紫色,有一團豔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到最後,匯聚成了心底一聲無奈的歎息。
冥玄野,你想要什,沒有人這樣問過他,他更加不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有了一輩子想要守護的珍寶,他原以為憑自己的本事,隻要願意,就一定可以給她幸福,直到在虎門穀呆的這一個月,他才明白,他高估了自己。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他無法左右的力量。
伊水璃仰著頭,那一瞬,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深處的不安,因為長期等待帶來的不安,其實她非常明白。
伊水璃轉過身子,讓夜帶霜的風更狠厲的刮過她冰冷的額頭,刮過她睜的大大的眼睛,那個風真的太冷了,一向流血不流淚的她似乎聽到了眼眶邊,似乎有液體結冰的聲音。
身子突然一震,伊水璃吸了吸鼻子,渾渾噩噩的抬頭,一眼望去,身前是一片連綿的山脈,蒼翠如蓋,山脈腳下延伸出大片的平原,一望無際的奔騰開去,風嘶吼著從平原上衝過來,在石山上穿行,發出淩厲的響聲。
伊水璃快速將四周打量了一遍,轉眼冥玄野已經下了馬,可是那抱著自己的手卻半點也不肯鬆開,直接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伊水璃慌亂的下了馬,整個人跌倒在冥玄野的身上,原本十分激動的心情被他這一搞,直接就少了五分,而那丟失的五分現在完完全全被憤怒懊惱還有委屈填滿了,哼了一聲,想要揮開他的手,卻被他更緊的握住,伊水璃還想要掙紮,冥玄野卻突然轉過身,直直的盯著伊水璃,往日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變成了疲倦的血色:“璃璃。”
冥玄野見伊水璃不再掙紮,拉著她的手,飛一般的朝著山上的地方趕。
他的腳程極快,蜿蜒危險的山路在他腳下如履平地,精神抖擻,一點也不像個被圍困了數月之久的人,伊水璃被他拉著,隻得牢牢的跟在他的身後,如果是往日,這自然沒有任何的問題,她甚至可以跑到他的前邊,讓他跟在自己的身後,而現在,不過是從山下跑到山上,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不過沒關係,今後她再也不會讓冥玄野離開自己了,憑冥玄野的身手,他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直到了山頂,冥玄野才停了下來,伊水璃的身子一時沒控製住,整個人撞了上去,隻覺得頭昏眼花,眼前一黑,整個人靠在冥玄野的身上,喘著粗氣,沒再起來。
冥玄野正在氣頭上,再加上這一路下來,也耗費了他不少力氣,自然沒有發現伊水璃的異樣。
伊水璃幾乎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著冥玄野的膝蓋,頭靠在他的小腹上,艱難的抬頭,眼角似乎瞅到了那騰騰的白氣,像是自己哈出的氣息,似乎還冒著熱,伊水璃在腦中快速將鳶給她的那副地形圖快速搜索了一遍,聯想到方才的地貌,很快想到這有天然的溫泉。
“伊水璃,我快要被你逼瘋了!”
“冥玄野。”
她同時大叫了一聲,猛然起身的瞬間,身子前後晃悠了好幾步,手向後伸,牢牢的拽著冥玄野放在背上的手,直到頭不再那樣暈眩,一把捉住冥玄野的手,放到了嘴邊,用力的咬了下去。
她咬的很用力,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那個叫冥玄野的男人,而是欺負傷害冥玄野的人,那濃鬱的血腥味伴隨著其他怪怪的味道,在口腔間遊蕩,伊水璃卻還是舍不得鬆開口,恨不得把這塊肉吞進自己的肚子,把他整個人都吞進自己的肚子,這樣她就不用因為愁離別了,更不用日夜擔憂的睡不著覺了。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狠下心來這樣用力的咬他,從大婚到現在,她對他可以說得上是千依百順,護有加,明明知道她有多在意他,沒有他根本就活不下去,為什就是要做這些讓她擔心的事情呢?
因為疼痛,冥玄野的眉頭蹙成一團,收回俯視山嶽的眼眸,轉移到伊水璃的身上,四周雲霧繚繞,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伊水璃的側臉,蒼白的臉,尖瘦的下巴,牙關顫抖,雙肩明顯也是顫抖的,眼睛微抬,像是冬日凝結成冰的霜雨。
她瘦了,真讓人心疼。
“璃璃。”
冥玄野蹲下(禁止)子,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肩膀,溫熱結實的掌心帶來一陣陣的熱流,伊水璃的雙手緊緊地拽著冥玄野的右手,抬頭看著他,那雙眼睛,一片空鼇
伊水璃閉上眼睛,下一瞬,鬆開口,狠狠的甩開他的手,那盈在眼底的淚水,完全不受控製,奪眶而出,憤怒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將麵上帶笑的冥玄野推了下去:“冥玄野,你這個混蛋。”
伊水璃無力的坐在地上,仰著頭,喘著粗氣,黑夜中,那雙幹淨澄澈的眼眸大大的,像是能把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看穿看透。
冥玄野輕笑出聲,走到伊水璃跟前,伸手整理她淩亂的發絲,那被血浸染過的眼眸慢慢的變成了瑰紅色:“璃璃,既便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和別人在一塊的。”
冥玄野說完,雙手握住伊水璃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吻了一口,那是愛人間最為虔誠的膜拜,那瑰紅的顏色,比世間盛開的任何鮮花都要美麗動人,伊水璃直直的盯著他的雙眸,心神俱動。
淚水隨著白茫茫的水汽,已經徹底模糊了視線,伊水璃吸了吸鼻子,伸手將眼淚擦幹,看著冥玄野還在流血的手背,不由心疼,暗罵自己太過用力,完全沒有分寸。
明明是他無理取鬧,是他的錯,可到了最後,她都會將原因歸咎在自己身上。
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而你之所以鐵石心腸,不過是因為沒碰上那個能讓你心軟的人而已。
“冥玄野,你流血了。”
略有些生硬的口吻,聽在人的耳還帶著刻意的疏離淡漠,不過兩隻手卻已經開始行動。
左手托住冥玄野被自己咬出血的右手,另外一隻手從懷掏出手絹,小心翼翼的替冥玄野將傷口周圍的血漬清理幹淨,血紅色的牙印,深入拇指和食指的關節,伊水璃看著那凹進去的深深傷口,頭皮有些發麻,不禁有些懷疑,這傷口真的是自己製造的嗎?她怎會舍得呢?
“痛你不會喊嗎?”
她是很生氣沒錯,不過他要是出聲,她一定舍不得那用力的。
“璃璃。”
那滿眼的疼惜,即便是眼瞎的,應該也可以通過聲音分辨的出來吧。
“別動。”
伊水璃專注的盯著冥玄野的傷口,頭都沒抬,命令道。
“怎會這用力呢?”
伊水璃的眉頭懊惱的蹙起,抬頭,剛好對上冥玄野含笑的眸,不由得哼了一聲。
期待了好久的見麵,緊張到手心冒汗,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冥玄野,他就是專門來破壞自己的心情還有氣氛的。
“如果要死,也要拉著璃璃一起。”
伊水璃沒聽清冥玄野講什,嗯了一聲,已經開始包紮傷口。
冥玄野笑了笑,那笑容,沒有方才的陰沉的怒氣,純粹的愉悅,他拽住伊水璃的手,猛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伊水璃正給他包紮傷口,不料他會突然動作,剛準備打結的手絹掉在地上散開,清冷的月光,那雪白的手絹上,點點的紅色,像極了在月下盛開的寒梅,異常的耀眼奪目。
冥玄野快速後退,兩人很快走到懸崖邊,那蒸騰的熱氣打在臉上,一開始是熱熱的,再然後那冷風吹在臉上,便是徹骨的寒冷。
冥玄野看著伊水璃,嘴角上翹,現在他的身後已經是退無可退了,伊水璃對著他,也笑,舉起被他拉著的左手:“回去吧。”
冥玄野拉著伊水璃的手,繼續向後退了兩步,向身後的那蒸騰的熱氣跳去。
“冥玄野。”
伊水璃大叫了一聲,整個人已經跟到了懸崖邊,瞪大著眼睛,看著那不斷向下墜落的身影,而後,冥玄野一直穿著的黑色披風準確無誤的落在她的身上。
冥玄野仰著頭,看著那猛然衝出來的身影,眉梢上挑,微抿著的唇劃出愉悅的弧度,任由自己做著自由落體運動。
閉上眼,那翹起的睫毛似乎也染上倦怠之色,那蕩漾在臉上的笑容變的苦澀起來,舍不得啊,果真還是舍不得。
伊水璃這下不著急了,將方才慌亂間冥玄野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重新穿在身上,牢牢的裹好,坐在上邊,透過這重重的霧氣,雙手托著下巴,觀察著水中的動靜。
冥玄野的身子落入水中,溫熱的水流經過,喧騰的冒著熱氣,他整個人憋在水中半天,依然沒有聽到任何他原以為應該聽到的聲音,頓覺得無趣。
手撐著一塊半露出水麵的石頭,冥玄野的頭和半個身子浮出水麵,甩了甩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仰頭看著坐在上邊悠然自得像是在看戲一般的伊水璃,恨得咬牙切齒,一張臉漲的通紅,也不知是被水衝洗過的原因還是太過氣惱,瞪著伊水璃,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
“冥玄野,你應該在水多泡泡。”
伊水璃坐在邊上,一雙腿悠閑地左右搖晃:“好好洗洗,洗清楚你的腦子,你到底想要知道什,從我身上得到什,你給我想清楚。”
在皇宮的每一天,她都在想,再見麵會是什樣的情形,想到他身處險境正需要著自己,而她呢,卻不能讓那些人發現她已經知道這件事,每天都要裝作很冷靜,不能表現出一點焦急,他應該永遠都不會明白懷著身孕的她心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吧。
她也是人,也會有堅持不住的時候,可是一想到還在這受苦的冥玄野,再苦再累,她都會咬牙堅持下去。
她一直以為他看到自己會和自己一樣很開心很激動,可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伊水璃頭靠在膝蓋上,那清澈的眼眸染上了淡淡的憂傷,心忽然覺得空蕩蕩的。
絕麗出塵的容顏半邊顯在曖昧的月色中,半邊沉在昏黑的山影,隻那一雙略帶著失望的眼眸,平日的溫和寵溺都化為了此刻清冷如月般的質問,冥玄野抬頭看她,濕漉漉的臉上水珠橫流,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也很明白自己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她全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那些因為她而擁有的,他一直都很珍惜。
“璃璃。”
冥玄野大叫了一聲,然後將雙手插進貼在身上的衣服口袋邊,然後伸出來,左手指著右手輕握的拳頭:“我真想你隻有這大,那樣的話,我去哪都能把你帶在身上了。”
伊水璃看著冥玄野的拳頭,抿著唇,突然笑出了聲,點了點頭,因為她也有這樣的想法。
每一次看到他受傷,每一次的別離,還有剛才,她狠心用力咬他的時候,她就在想,要是能讓他和自己融為一體,那該有多好啊。
這一點,他們想一起去了。
“璃璃,我不想離開你,更加不願意你離開我,我希望我們能一起變老,等你老了,你想去哪,我背著你,你牙齒落光了,我就把飯嚼爛了喂給你吃,伊水璃,這一次,我不會比你先死,我一定要等你死了以後我再死,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誰照顧你我也不放心。”
冥玄野雙手做喇叭狀,對著伊水璃大吼道,那聲音,真的很大,那是從心底喊出的最為真誠的誓言。
那一刻,伊水璃是想笑的,從認識到現在,他們兩個,到底是誰照顧誰啊?可是嘴角上揚的一瞬間,那滾燙的淚水卻順著眼角慢慢的滑落,伊水璃伸手,放在唇邊,那僵住的笑容在一瞬間綻放,那淚水,是甜的。
“伊水璃,今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冥玄野說完,縱身一躍,將伊水璃從崖上扯了下來。
“”,兩道齊齊的落水聲,伊水璃整個人被冥玄野摟進懷中,落進了水,水花打在臉上,生生的痛,伊水璃從崖上被冥玄野扯住的那一瞬,隻覺得眼前一白,然後身子飛速向下滑落,電光火石之間,那暈眩的感覺像是這翻騰的水霧,來勢洶洶,水花打在臉上,鼻上,伊水璃被冥玄野緊緊的摟在懷中,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雙手抵著冥玄野的胸膛,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是旋轉的,然後從那帶著震驚的眼神中,看著自己一點點,一點點倒在他的懷中。
“璃璃,你怎了?”
冥玄野雙手扣著伊水璃的肩膀,慌亂的大叫了一聲。
這身子,越來越不行了,不過就是從那點地方跳下去,居然頭暈目眩,如此嚴重。
都是冥玄野害的,好端端的拉她下水做什。
“璃璃她怎樣了?好端端的怎會昏迷的?”
簡單精致的房間,素雅的帷幔一邊放下,另外一邊纏在金鉤之上,菊明剛鬆開放在伊水璃脈搏上的手,坐在凳上的他整個人便被憂心忡忡的冥玄野給提了起來,那口氣,竟是一刻也不能冷靜的焦躁。
菊明有種無奈的想要撫額的衝動,不就是想知道病情嗎?他的王爺,一向冷靜自持,就不能用別的方法對待他嗎?
菊明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指了指床上尚處於昏睡狀態的伊水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這一招,對冥玄野果然管用,那張喋喋不休的唇頓時就熄了聲。
菊明看著冥玄野,指了指被他無理拽著的衣領,笑的有幾分諂媚,冥玄野側過身,瞧了眼床上的伊水璃,對著菊明冷哼了一聲:“出去說。”
雖是一臉的不滿,那說話的聲音卻是明顯壓低了的。
“王妃氣虛體弱。”
菊明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不過這次打斷他的不是冥玄野,而是手上纏滿了白色繃帶的暗耀。
雖然身上有許多傷口,不過都是些輕微的外傷,他又是個好動的人,本就不願呆在床上,再聽到王妃昏迷的消息,哪還能躺得住。
“王妃身體強壯,怎可能氣虛體弱?”
他昂著下巴,看著菊明,完全就是一副你根本就在撒謊的模樣。
“你懂什?”
菊明也不管暗耀是不是全身都纏著紗布,對著他的腦袋用力的敲了敲。
“哎呦。”
暗耀捂著腦袋,向後退了兩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的瞅著菊明,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不要插嘴,讓菊明說完。”
冥玄野上前,右手放在暗耀的左肩上,輕輕的拍了拍,站在了菊明和暗耀的中間。
暗耀癟了癟嘴巴,乖乖的躲在冥玄野的身後。
“王妃不是鐵打的,當然會虛弱了,她剛生完孩子,原本應該要好好休息的,不分晝夜的往這邊趕,風塵仆仆的,有損元氣,剛才又落了水,她現在是不能碰水的。”
菊明說完,不由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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