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星曆705，4月16日，清晨

    地點：傑森診所前

    尼墨想著：這次不能再搞砸了，一定要幫她拿行李。

    結果羅莎隻背了個雙肩包。

    “那個棕色的大箱子呢？”尼墨有些著急。

    “留在這了。”羅莎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尼墨回想起傑森昨看著那些行李時的神情，心中猜想：那些就是傑森一直想要的稀缺藥品吧？

    “那——個，謝謝你。”尼墨努力表現得友好，表情卻因用力過猛顯怪異、僵硬。

    “嗯？”羅莎奇怪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一絲厭惡。

    “那些藥物，讓傑森很開心。雖然他總是很開心，但昨的不同。”

    “不同？”

    “嗯，不同。”

    “……”“……”尼墨看著羅莎，羅莎也看著尼墨，話題就這樣卡住了。

    “早啊！二位，我剛剛聯絡了司機，馬上就到了，咱們下去等吧。”傑森輕鬆打破二人之間尷尬，他剛剛完成“生命之路”的例行檢查。

    “早上好，傑森醫生。”

    “那，不知不覺已經養你半年了，突然要走，我還真有些舍不得呢。這段日子有你陪著，讓我這個老家夥也體驗了一下為人父母的感覺，真的謝謝你了。”傑森拍了拍尼墨的肩膀，接著又轉向羅莎：“羅莎姐，這孩子雖然有點腦缺，但其實沒什壞心，以後就拜托您多多照顧了。”

    “您言重了，我會盡力的。”

    傑森摸著下巴嘀咕起來：“這一，倒有種嫁女兒的感覺。我記得在賽斯那邊，好像管這叫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是啥？”尼墨好奇，這是個新鮮詞。

    “上門女婿就是——”傑森話到口邊時，見羅莎臉頰泛紅，趕忙轉口：“實在對不住，我這糟老頭子，一個人待慣了，生了自言自語的壞毛病——請您千萬別放心上。”

    “沒、沒關係，是我反應過度了。請您放心，學院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羅莎的眼神向尼墨那邊閃了一下，之後場麵很安靜，誰都沒話。

    一刻鍾後，車來了，羅莎坐上副駕駛位。尼墨一個人坐在後排，遠遠地看著傑森。

    傑森站在山坡上，舉起了那副雙筒望遠鏡。每次出門巡查山路時，他都會帶著那副望遠鏡。幾個月前，就是靠它發現了海灘上奄奄一息的尼墨。每次尼墨獨自出門，替他跑腿時，他也都拿著它，在山丘上遠遠地望著尼墨。

    車門“砰”地關上，尼墨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傑森最後一次站在山坡上守望著他了。他趴在車窗上望著傑森，努力將自己的臉貼在傑森能看到他的車窗玻璃上。兩人距離越來越遠，尼墨的心越來越慌。他感到胸口發悶，呼吸困難，心越跳越沉，不斷下墜，怎也托不住。他好害怕，仿佛又一次掉進了那個深淵夢魘之中。當傑森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時，他瞬間懵了，腦子隻剩下空白噪鳴。等他回過神來時，悲傷湧上心頭，漫出眼眶，模糊視線，灼辣臉龐。尼墨將臉埋進臂彎，他害怕讓別人看到，尤其是羅莎。

    車子一路顛簸，眾人緘默無言。

    他們在一處港口下了車，尼墨跟在羅莎後麵，幾經輾轉，終於排到售票窗口前。

    廢土時代過後，雖然人類文明正漸漸恢複，但各方麵資源依舊稀缺。即便是賽斯這樣的複興大國，往來於各大洲島的遠洋輪船，也隻不過十來艘。

    此刻，南十字號已經整裝待發，下午兩點就將駛離碼頭。單人艙已經全部售空，隻剩下兩間雙人艙。羅莎原本打算與尼墨一人一間，但此時尼墨還有沒有正式護照，沒法單獨定票。羅莎向售票員明了詳細情況，結果依然被拒絕。因為法律規定，這類乘客須與監護人同住，以確保旅途安全。

    售票員好心的提醒羅莎：下一班遊輪要十後才靠港，出港則要再遲兩，等補給完畢。如果她真的不願意和尼墨同住一間客艙，可以等尼墨的護照發下來後，再來訂票。在這期間，他們可以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旅館願意讓沒有護照的尼墨單獨入住開房。但這種旅館很少，所以總是滿員。

    就在羅莎猶豫不決時，旁邊的窗口又售兩張船票，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套雙人標間了。無奈之下，她隻好咬牙訂了這張船票。

    兩人找到客艙，開門而入。那兩張相鄰的床鋪，以及浴室薄薄的牆壁，立刻就讓羅莎後悔了。

    尼墨卻感到很新奇，他第一次見這種屋子。窗戶是圓形的，衛生間有個巨大的水缸，能躺進去一個人。他很想知道那些是什，但羅莎可沒閑情一一滿足他的好奇。

    進屋沒多久，尼墨便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椅子上，心情忐忑地看著羅莎在打電話：

    “院長在嗎？”

    “謝謝，不麻煩您了，我直接打給他。”羅莎掛了電話，又撥了一個號碼。

    “爺爺……”這次電話接通後，羅莎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我現在一點都不好。”她瞟了眼尼墨，“嗯，還算老實。他沒有護照，我沒辦法，隻能和他睡一個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