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墨饑腸轆轆,精神恍惚,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甲板上。他趴在欄杆上,看著船舷下翻騰的海水。遠處的海平麵上,太陽隻剩下一點薄皮兒了。此時此刻,他開始懷念起傑森做的飯,還有那張睡上去吱呀作響的窄床。
“咕嚕……”腸胃又開始抗議了,遠處飄來食物香味。尼墨循香氣而去,人越來越多,三三兩兩,走進一個大屋子。屋擺滿了桌椅,盤中盛滿了美食。
“先生您好,如需用餐,請出示您的船票,需要蓋戳。”門口的一名服務生攔住了尼墨。
“沒…沒在我身上。”尼墨這才想起來,他的船票在羅莎那。
“那房間號呢?可以先記賬的,隨後您可以去登記補戳,如果沒有補戳的話,我們會在您下船的時候收取相應的用餐費用。”
“房間號是……”尼墨當時跟在羅莎後麵,隻顧著東張西望了。房間號是多少,他根本沒有印象,事實上,他現在連回去的路都忘記了。想到這,他開始慌了。
“先生!先生?”尼墨回過神來,發現服務員正看著他,神情有些不耐煩道:“如果您不想用餐,麻煩給後麵的人讓一下位置。”
尼墨轉過頭向身後看,隊伍已經排了好長,一雙雙眼睛盯著他,眼神中透著厭惡。這些目光,壓迫著尼墨,他呼吸困難,心髒越跳越沉,壓迫著空空的胃囊,使他感到陣陣惡心。尼墨驚慌失措,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逃!
“哎喲,你踩到我的腳了!”“真沒禮貌,這人怎這樣?”“就是,誰知道呢?”“神經病唄,少見多怪。”……
尼墨逃到餐廳外的甲板上。牆內,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牆外,暮色深沉,海風凜凜。他蹲坐在窗下,又冷又餓。
“寶寶乖,來再吃一口……寶寶,快看爸爸,看爸爸怎吃的,好大一口……寶寶,你要是不乖,媽媽要生氣了……你要是再惹媽媽生氣,媽媽就不要你了……對,這樣是媽媽的乖寶寶。來,再吃一口,啊——”
窗邊坐著的這一家三口,讓尼墨羨慕不已。他將那枚晶石吊墜扯出衣領,心地捧在手。吊墜是結構色的,造型很簡單,一根繩子,一顆玻璃彈珠,便再無其他。它是唯一能幫尼墨找回自己的憑證,是尼墨僅有的,也是最寶貴的東西了。
我的父母,也會這樣嗎……如果傑森是我爸爸就好了……被人照顧是多好的事啊,可我徹底搞砸了……羅莎她不想見到我,也不想聽我話……為什隻有我和大家不一樣?
尼墨抬起頭望著大海,空一片漆黑,找不到一顆星星。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精神恍惚,卻不敢閉眼。他害怕一閉上眼,就會再次墜入深淵夢魘。饑餓消磨著腸胃,海風也越發礪人。海浪不停撞擊著船舷,呼號嗚咽,讓他感到害怕。
尼墨曾將深淵噩夢告訴傑森,傑森:你現在缺少人生經驗,人格還未完善。總做這種噩夢,是因為對死亡的原始恐懼。等你長成大人後,就不會再做這種噩夢了。
尼墨曾遠遠地見過葬禮:所有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滿臉悲哀。傑森穿著教袍念一段話,人們便將一個盒子放進漆黑的深坑,用土埋得結結實實,最後再壓上石板。
一個人被關在盒子,孤零零地埋在地下,又黑又冷,哪也去不了。這就是尼墨對死亡的印象。他認為:人死後將被永遠地困在黑暗中,無法逃離。但若能長成大人,就不會害怕黑暗,也不會懼怕死亡和那深淵夢魘了。
尼墨害怕死去,但——“傑森,我可能長不成大人了……我就要死了。”他低下頭,抱著膝蓋,傷心地流出眼淚。
突然有人敲了敲尼墨的肩膀,是個男人,餐廳已經熄燈了,他看不清臉。尼墨想要起身逃走,在他費力地想要站起來時,那個男人開口話了。
“放心,我不是來趕你走的。喏,吃吧。”那人將盤子遞到尼墨麵前,上麵放著兩塊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尼墨拿起一塊便往嘴塞。
那人見狀便將盤子輕輕放在他腳邊,自己也順勢靠著尼墨邊上的牆坐了下來。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他掏出一隻煙點了火,火光隱約照亮他的臉。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看上去要比傑森老一些。
“咳咳。”尼墨被煙味嗆到。
“抱歉。”那人起身,走到尼墨另一邊坐了下來,隨後煙就再沒嗆到他了。
直到尼墨把盤子的東西吃完,那人就這樣慢悠悠地抽著煙,抬頭望著漆黑的空。
“謝、謝謝。”
“吃飽了沒?不夠我再給你拿點。”那人將抽剩下的半截煙頭掐滅後又塞進了煙盒。
“沒有吃飽,我還想吃。”尼墨純真地笑著。
“哈哈,跟我來吧,外麵冷。”那人起身,尼墨跟著他往餐廳走。
“我是這個餐廳的經理,以前做水手的時候,他們都叫我阿倫。你也叫我阿倫就好了,你呢,叫什?”阿倫同時擁有奧諾優利和克瑞佳斯的特質,後者稍微多一點點。
“尼墨。”
“ne?”阿倫正過身來仔細打量著尼墨。
“怎了?”尼墨好奇地看著阿倫。
“你這年紀的ne倒是稀罕。跟你吧,我剛上這艘船的時候,也是名ne。”阿倫歎了口氣,感慨起來:“一轉眼,已經十幾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跟我來吧,飯菜管夠,但吃飽了,要幹活。”
“幹活?”
“嗯,幹活。‘ne不吃白食’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的,隻是不太懂。”傑森確實和他過,但沒有細。
“你就當做是ne僅有的一點財富吧。”
阿倫將尼墨帶到廚房,讓他吃了個飽。之後尼墨被帶到一個堆滿盤碟的房間,兩個船員正在刷洗碗碟。
“你們兩個先去休息吧。”阿倫向兩個船員擺擺手。
“經理,這是?”其中一個船員好奇地看著尼墨。
“朋友。”阿倫沒有多解釋。
那兩人先尼墨問了聲好,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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