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話出口，冬景立刻去收拾東西，心怡和徐嬤嬤則覺得林黛玉瘋了，忙不迭去勸。

    徐嬤嬤想的最是深遠：“姑娘，這可不是使性子的地方，萬一惹怒了皇上和皇太後，或者被有心人攛掇了，您可得吃一番大苦頭。”

    林黛玉麵如寒霜：“依嬤嬤，我該大度地不去計較，裝作沒事兒人似的，下次繼續讓人這欺負？”

    徐嬤嬤歎道：“老奴在深宮熬了半輩子，什事兒沒見過？這次姑娘能洗清嫌疑已經很好，至於別的，千萬不敢奢求。”她勸道：“姑娘就算不想別的，也要想想父親和兄長啊。”

    林黛玉咬牙。

    姓王的母女是渾人，她反而沒那生氣。最難堪的是皇太後、宜妃、三福晉、五福晉等人坐視不理的態度令人齒冷，一句維護的話都沒有，事不關己，漠然的可怕。

    現在這局麵似乎是兩全其美的，四貝勒爺的名聲沒有妨礙，皇室威嚴沒有損失，王家被稍加懲戒，從此不敢再犯龍威，林黛玉的清白也被洗清了。

    但林黛玉心這口氣梗著，怎都咽不下去。

    這才深切明白“最是無情帝王家”的道理，和賜婚聖旨下來時父親的歎息。

    嫁到這樣的人家，還能有什安寧清淨可言。

    喜子聽見林黛玉要回家的話，早一溜煙跑去找四貝勒，幸好這時候不早了，喜子這一去剛好碰上他。胤禛聽完整件事就垮臉了，聽林黛玉哭鬧著要回家，立刻趕過去。

    喜子報四貝勒爺來了，林黛玉使氣道：“不許進。”

    屋的兩個丫頭立刻去門口攔姑娘衣衫不整，不能見客。胤禛怎好堅持進屋，便：“讓你們姑娘好好養病，其他一概不要多想。”完就走了。

    林黛玉聽了那話，心四貝勒爺也不過如此，皇家人薄情，這次她見識著了。氣極下，林黛玉將脖子玉牌摘下來，嫌棄地扔在枕頭邊上。

    冬景心翼翼地問：“姑娘，咱還回不回家了？”

    林黛玉道：“回啊，為什不回？你且快去收拾，明一早叫人去套車。”

    冬景道：“隨行的沒有咱們家人啊，怎套車？”

    林黛玉道：“你去行宮外頭溜達一圈，看看有沒有家派來的人。瓊兒心眼多，不準有叫人隨行。”冬景應了，自去收拾不提。

    徐嬤嬤和心怡見她們白勸了一大堆話，歎氣。

    隔日上午，冬景果然早早起身，穿一身半舊不新的衣服跑到行宮外頭轉了一圈，立刻有個黑臉的壯漢子迎上來：“冬景姑娘好，二爺派的來給姑娘使喚。”

    冬景嚇了一跳，聽是二爺派來，還看了林瓊給的信物才放下心，讓他去找車馬來送林黛玉回京。

    黑臉漢子撓了撓頭，有些為難，猶豫了會還是點頭：“外頭的車抵不上咱們府的好，姑娘須得忍一忍。”

    冬景道：“隻要幹淨，其他我來收拾，下午就要。”黑臉漢子忙去準備。

    冬景回去時，又碰上了胤禛，他被攔在林黛玉門外也沒惱，正問心怡話。冬景以為他很快就走了，沒想到她第四次出來給林黛玉拿午膳的時候，四貝勒爺還沒走，大有耗一的打算。

    四貝勒爺潢貴胄，自然不能一直晾他在門口，林黛玉隻好請他進來一同用膳。

    趁吃過飯喝茶的空，胤禛道：“你想回去？”

    林黛玉別過頭：“不行嗎？”

    胤禛道：“本來你想回家不是不可以，一路舟車勞頓的，想必你也乏的很，撐不住也是有的。但這個時候不行，爺不準。”

    林黛玉冷道：“四爺為何不準？”

    胤禛微扯嘴角：“現在走了，豈不是，林姑娘對皇瑪姆等人不滿、對爺不滿？讓皇瑪姆他們怎想？肯定免不了氣你。你性子還是太急，要磨一磨。”

    雖然心的確是這想的，被人出來，林黛玉還是有點尷尬：“那你生氣了嗎？”

    “我為何要生氣？”胤禛看向林黛玉的眼神極盡溫柔，他自己卻一點不自知，“你受了委屈，我該狠狠幫你還回去，怎會生氣？”他和他們不一樣，他和她本為一體。

    幫她？林黛玉睜大眼，不敢置信。上午還讓她什都別管呢，難道……是讓自己吧一切都交給他處理的意思？

    胤禛好笑道：“難不成你以為我就這算了？也太看不上爺了。”他耐心道：“你年齡，我原該多護著你一些，如今竟被些不長眼的欺負，我焉能作壁上觀？”

    “哦……”慚愧心虛的林黛玉難得無言以對了。

    林黛玉輕扯嘴角時露出的笑渦在胤禛看來不出的俏皮靈動，連他這出了名的冷麵阿哥也忍不住笑了，道：“除此外，有些事我本來想晚點告訴你，現在未免你多想，還是一並了吧。”

    “什？”

    胤禛正色道：“你家人丁簡單，不知豪門貴族家宅陰私，更想不到宮比公侯府第更甚。不論是皇瑪姆還是看似最溫厚的七福晉，都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在這，除了我，誰都別信。”胤禛著的時候，不由失神了一瞬，被林黛玉不經意間捕捉到。

    是想起了什往事？林黛玉一心二用地想著，外頭問：“你讓我信你？”

    胤禛道：“是啊，你可以像信你家人一樣相信我。”因為，比起她父親兄弟來，他才是將跟她相處最久的人，所以，彼此更該相信。

    林黛玉眼睛忽變得朦朦朧朧，如雲霧般不可捉摸，隔了會，她道：“你也會信我嗎？”

    胤禛的眼神變得遲疑，一瞬不瞬地盯著林黛玉看，許久，才緩緩地點了下頭。他的神情嚴肅又鄭重，點頭的動作沉重緩慢，仿佛他的頭顱有千金之重。

    從很的時候開始，胤禛就知道，在宮，越是鮮豔的花朵，毒性就越是強。從他九五之尊的阿瑪，到養他的孝懿仁皇後，再到生他的德妃，他的兄弟們，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他們身邊有太多東西不能失去，以至於將他當做可以衡量、交易和舍棄的東西。

    自然，他也一樣，就算再不想承認，胤禛也知道自己在宮被潛移默化太久，本身跟那些人沒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