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日子.
天氣不錯.
不僅有溫熱得恰到好處的暖陽,也有冰涼得恰到好處的寒風.
或許是來自施舍者的憐憫之心,一群人從倉庫內部緩步走出.
反捆在背後的雙手攜係著座椅,他們就這略顯艱難地行動.
六個一排,有序四列.
似如靜候長官的下屬,他們安靜就坐,目視前方,注視著從廢棄倉庫之中走出,朝向他們緩步靠近的三人.
左側,金發少女手持亮銀槍身,表情冷若冰霜.
右側,黑發少女手攜鞘中長刃,神色隱帶慵懶.
中間,是手無寸鐵的無奇少年.
似如護衛,少女們皆是不約而同選擇慢行於少年身後兩側,在維持些許距離的同時、也在保持著僅慢他一步的速度跟隨而上.
一步......
兩步......
三步......
涼風拂過.
他與她們緩步靠近.
“非常感謝.”
在已經自覺排成隊列的眾人麵前隔幾步站立,瞧見他們紛紛抬眸將目光轉而投向己身,唐蕭林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了一個帶著善意溫度的微笑:“請放心,既然各位如此願意配合...自然,我也會盡快結束這場一對一的交談,還你們一個自由.”
“那......”
微笑著伸手做出邀請狀,他詢問道:“請問各位之中,有誰願意第一個先來嗎?”
他的態度誠懇.
他的言語明確.
因此,麵對即將開始的一對一交談,眾人情不自禁下意識麵麵相覷,想要尋找是否有願意首當其衝的同伴.
隻可惜,沒有.
物以類分,人以群分.
毫無意外,所有人左顧右盼,沒有發現任何一位打算英勇就義的勇士.
“啊,這...沒有嗎?”
無奈地歎了口氣,唐蕭林隻好望向第一排隊列最左側的人選,遺憾道:“這樣的話,那就隻能按照最普遍的方式開始了呢.”
“從左往右開始,一個個來吧.”
瞧見聽聞此言之後,最左側人選的麵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唐蕭林便是開口好心安慰:“請放心,正如本人之前所說的,絕對不會做傷及各位生命的事,也更不會因為想要得到情報而主動對各位進行拷問,隻打算通過和平手段進行交流.”
“我...我明白了.”
聽到他再次如此強調,被迫打頭陣的第一人這才不再如同原先那般緊張得近乎難以呼吸,麵色好轉許多,略微哆嗦著給出回應:“那...那,我們要去哪談話?”
“很遺憾,這適合進行一對一式交談的空間,隻有那間倉庫,我們別無選擇.”
抬手接過身旁金發少女心有靈犀遞來的匕首,少年取消本想脫口而出的索求,轉而開始以行動替代.
繞至頭號先鋒的身後,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麵,他拿起匕首,以看起來顯得有些異常嫻熟的手法,無傷將緊綁在其雙手腕上用作束縛的粗布條快速割斷.
“......這樣好嗎?”
靜待原地,望著唐蕭林此舉,夏娜不由輕微皺起眉頭,開口:“坦白說,我有點反對這種給敵人鬆綁的行為.”
“無妨,他們已經不是敵人了.”
麵帶微笑從被綁者手腕上取走已經切割完畢的粗布條,從背後凝視著他下意識將手臂伸至自己眼前活動關節的模樣,唐蕭林回應道:“既然願意合作...那,我方再怎說也總得先拿出誠意,表示一下才行.”
“如何,站得起來嗎?”
“啊...呃,嗯.”
聽見帶著些許關切的詢問,先鋒不禁愣了一下,隨即這才意識到問的是自己,於是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很好.”
得到答複,已經走回到他麵前的唐蕭林淡笑道:“那,隨我來吧.”
說罷,他轉過身去.
“抱歉,外麵暫時就勞煩你們了.”
直麵著跟隨在自己身後兩側的少女們,他臉上耐人尋味浮現出了歉意.
然而,對於他至今還莫名其妙的客氣,少女們不約而同選擇置若罔聞.
不...或許暫且並未達到那種程度吧.
金發少女沉默不語,僅是輕輕搖頭.
黑發少女麵露無奈,擺手示意了解.
兩人遠離.
目送著唐蕭林和首位交談者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步入遠觀倍顯幽暗的廢棄倉庫大門,她們這才終是收回視線開始監管.
......
涼風漸寒.
有雲自遠方悠然飄來,悄無聲息地將暖陽逐漸遮擋.
幽影侵襲.
隨著空間光亮的黯淡,觀感本就有些人的廢棄倉庫不由更是增添一抹詭異.
世界已經流逝五分鍾.
“......好慢.”
靜待原地原先始終默不作聲的瑞吉兒,似是因為周身近乎完全沒有任何變化的環境而有些混亂了體感時間,從而不知不覺已然柳眉微蹙,強忍不悅.
“你著急什?這才剛過去五分鍾左右而已.”
聽聞到身旁友人的低聲抱怨,夏娜不由聳了聳肩,回應道:“普遍而言,這種一對一式的交談通常都會比較耗時間,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做好等上個十幾分鍾——嗯...?這快就結束了?”
尚未完全脫口而出的言語話鋒一轉,望著從廢棄倉庫之中走出的首位被調查者,夏娜是既錯愕又有點無語.
“如何?你來還是我來?”
見唐蕭林並未共同走回,自然知曉下一步該怎行動的夏娜不由側眸望向身旁.
“......我來吧.”
同樣明白接下來應該做些什,瑞吉兒略微猶豫,最後還是選擇自己動手.
無視已經安靜坐回自己原先位置、低下頭沉默不語的一號個體,少女手持著剛才唐蕭林在離去之前已經特意還回給她的匕首,以一個略顯緩慢且尚未嫻熟的手法無傷地割開了束縛,給予二號個體自由.
“到你了.”
似若宣告著即將進行的審判,冰冷的言語隨風同響.
二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下意識側眸朝身旁窺探而去,見同伴身上並沒有任何外傷,似乎僅是有些情緒低落,他這才終是放鬆了許多心中的緊張感,隨即懷抱著“我隻是去和別人隨便聊會天而已”的這般想法起身,邁步朝向廢棄倉庫走去並進入其中.
......
天色又黯淡了幾分.
如出一轍.
同樣的五分鍾.
同樣的一人歸.
然後,輪回再度開始.
......
有人從門中走出.
有人從門中走入.
已經不知過去了多少個五分鍾.
有人垂頭沉默.
有人麵帶微笑.
有人茫然若失.
誰的身上也都沒有一絲外傷.
有人警惕.
有人困惑.
有人擔憂.
然而,無論那些尚未進入廢棄倉庫和少年進行過一對一式交談的人們如何偷偷詢問同伴他們經曆的遭遇,卻始終也得不到相關的信息.
沉默不語.
轉移話題.
答非所問.
自始至終,無人泄密.
這是一場在不停重複上演的戲劇.
——直至某個瞬間.
“啊啊啊啊啊——!!!”
毫無征兆,淒慘的悲鳴響徹天空.
聞聲,眾人不約而同第一時間迅速將自己的目光朝向廢棄倉庫投去,想查看發生了什.
隨即,他們與她們,便是目睹了一個人從廢棄倉庫中奔跑而出,似如逃命.
是的,逃命.
這是唯一能夠準確形容奔跑之人臉上神情的詞語.
仿佛身後是什洪水猛獸,他以甚至快要手腳並用地連滾帶爬,想要盡可能遠離.
然而......
“哎呀呀...這位先生,可以請你不要亂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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