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筠立在院外，用鞋尖兒去撥拉地上的積雪，也不進去。身後的管事姑姑白辛生怕她被凍壞了，伸手撲騰掉落在孟筠風帽上的雪花，又往手再塞上一個暖爐，一邊忙活著一邊一遍遍的勸著屋暖和，快進屋去暖一暖，還有熱乎乎的鹿肉羹已經煨好了。

    或許是外麵太冷，也或許是看見了白辛凍的通紅的臉頰和滿頭的落雪，孟筠聽話的回了屋。

    按禮數，回去要先見過母親。

    孟筠的母親士妙姝是範氏的嫡長女，以範氏家族在晉國的地位，除了王族宗室的女兒，再沒有幾個能比她更高貴了。

    此時，士妙姝倚在窗邊的軟榻上，背後墊著幾個白狐皮的團枕，榻上鋪著米白色的毛皮軟毯，毯子周圍墜著紅寶珍珠絡子，花樣兒打的繁複而奢華，珠絡底下墜著的紅色流蘇兒長長的，一直快垂到地毯上。

    士妙姝無疑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無論從樣貌還是體態，一舉一動都透著美這個字眼，即使現在披散著頭發、素麵朝，這樣未加修飾的時候也是動人的。她似是沒看見女兒進了屋一般，仍支著頭倚在那，眼睛也不抬，隻麵無表情的出著神。

    屋外飄飄灑灑的大雪到底還要下到幾時？簌簌——，隻有雪落的聲音。

    屋靜靜的，孟筠站在榻前三步開外，想要開口跟母親訴剛才的一切，想要撲進母親的懷，可是，她的母親卻不看她也不話。

    孟筠的眼角兒滾出淚珠，“母親我剛剛我好怕母親母親”她聲音哽咽了起來，不知道該些什，隻是一遍遍的重複著“母親”兩個字，她就站在那，用袖子自己抹著眼淚。

    這時，她母親士妙姝才往孟筠身上看了一眼，仍是支著頭倚在那，頗為冷淡的問道，“為什哭？”

    沒有一絲一毫的安慰，雖然知道母親一貫的態度，但孟筠仍覺著萬分委屈與難過，一時哽咽的更加不出話來。別看她從在孩子堆稱王稱霸，平日也張牙舞爪、恣意昂揚的，其實，背地最愛哭的就是她。

    “為什哭？”她母親又問了一邊，長眉蹙起，語氣帶了些厲色，“若是不肯，你就回屋去吧。”

    “別，母親別讓我走”，孟筠聽到母親的話，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淚，強忍住哽咽抽泣，帶著哭後的鼻音兒開始斷斷續續的描述，她不想離開，她害怕自己一個人，沒有母親在的地方，都是黑暗的世界。

    孟筠的描述有些淩亂無序，但是士妙姝也明白了。士妙姝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她摁了摁太陽穴，“你三舅舅以前就是這樣，罷了。”她頓了一下，破慌的朝著孟筠招了招手，讓她過來。

    孟筠愣了一下，突然似是得到了鼓勵，一下子撲到了士妙姝的榻前，她人，往前撲那一下，讓她直接趴在榻上了。

    女兒的這一撲一下子讓士妙姝扶頭倚窗的姿勢保持不住了，身子往後一傾，眉頭上挑，紅唇微張，她其實有些嚇了一跳。

    “母親！”孟筠仰著頭，加重了聲音的力度，同時踹掉了她的鹿皮靴，鹿皮發澀，連襪子一起留在了鞋麵。她爬上了榻，蹙著眉頭咬著嘴唇，眼眶兒淚水在打著轉兒。她跪坐在她母親的身前，低著頭拉住母親的衣袖，抽泣的喃喃道，“別趕我走，母親，我真的好害怕。”

    從進門就沒有脫下的狐皮披風還掛著雪水，士妙姝就著女兒像一個雪球一樣突然爬上來，一時有些愣神，不知道什好，但看她哭的稀嘩啦，就不忍心再趕她下去了。她頓了一下，伸手把女兒身上的披風解開，摸了摸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