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筠端著食盒去了外屋，母親正站在窗前修建花木。

    “母親，母親，你來嚐一口。”孟筠繞到士妙姝身側，舉起一塊糕獻寶似的著。

    士妙姝一襲月牙白深衣，正低頭站在窗前，拿著一把赤金剪刀輕輕修剪著一株紅梅盆景樹，那盆樹已經有些幹枯了，花瓣兒已落了大半，隻剩下枯紅的花骨朵兒還留在枯枝上。她聞言淡淡的道，“我不吃，你多吃點兒。”

    “可是真的很好吃呢，母親，你嚐一嚐吧。”孟筠仍高舉著手。

    “那你多吃一點，你喜歡的一向都太甜了。”士妙姝仍專心的給梅樹修著形。

    孟筠撅了撅嘴，自己咬了口，可是再吃一口這點心仍是那好吃，想起在曲沃，在家的時候，有好吃的吃食爹爹總是帶著她和弟弟一起吃，這想著她脫口而出，“好想回曲沃啊。”完，孟筠就有點兒後悔了，似乎錯了話，咀嚼的動作都放緩了，覷著眼睛看母親的神色。

    士妙姝修剪花木的手頓了頓，複而又剪了起來，淡淡的道，“不是定了年後就回去。”

    孟筠有一下沒一下的咬著下嘴唇，站在那，身體微微前傾著，右腳踮著腳尖兒在織花的羊毛地毯上劃拉著弧線，兩隻肉嘟嘟的手背在身後，右手抓著左手的食指，肉肉的手指一刻不停的不安分的絞動著。孟筠猶豫了許久，剛才抿了抿嘴唇，低低的著，“我我好久都沒看見爹爹了。”

    士妙姝握著剪刀的手一緊，“新絳不好？”

    “不好，新絳不好。母親，我怕。舅舅他，他都把人射死了！我全都看見了，在府後麵的草場，全都射死了，我好怕。”孟筠往前撲了一下，抓住士妙姝的裙子，瞪著圓圓的眼睛，帶著滿滿的憤怒和掩飾不住的懼意，“母親，我們回曲沃吧，我想回家了。”孟筠越越委屈，講著講著，嘴一撇，眼就氤氳起眼花兒來，豆大的淚珠兒滴滴答答的就奪眶而出。

    士妙姝睫毛顫了顫，語氣突然變得冰冷而銳利，“死的不過都是些奴隸罷了，那些兩條腿的畜牲，值得你哭什！孟筠，你要是不想留在新絳，我現在就給你備馬車，你自己回去找你爹爹吧，我不會再管你了，你走吧！”著，重重的放下手的金剪刀，剪刀磕在黃梨木桌子上，發出堅硬的重響聲，在安靜的內室顯得十分突兀。一群伺候的婢女嚇得全都跪了下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室內隻剩下孟筠斷斷續續抽噎的聲音。

    士妙姝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微微顫意吐了出來，對著孟筠搖著頭道“我再怎對你好，你腦子隻有你爹爹，我才是生了你的那個人。沒心沒肺，這一點可隨了你的父親，就隻會背叛我！”士妙姝如哽如噎的出了這些話，轉身就大步的往外走。她寬大的袖子將桌上的白玉梅瓶掃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如同一顆心掉在地上的聲音，再也修補不起來了。

    士妙姝不知道為什自己要發這大的火，但是自己不受控製，尤其是她腦子閃著無數“背叛”的大字，如同野黃蜂在耳邊嗡嗡作響，讓她簡直要發瘋。

    或許早已經發了瘋。

    孟筠立馬就追了上去，她適才剛起床，並沒有穿的太厚實，隻一身單薄的麻黃色內襖裙就跑入了極冷的冰雪世界中。

    “你還來追我做什？我去給你準備馬車，送你回曲沃。”士妙姝頭也不回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