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老遠的見子稷拿到了藍色羽箭，而她自己拿到的是一隻支紅色的。倒是與她同坐的青露反而拿到了與子稷相同的藍羽，她頓時又不悅了起來，哼道，“就你也配拿到藍羽箭，拿來。”

    青露平白又受了責罵，心下委屈，可也不敢什，雙手奉上那隻羽箭。

    孟筠抽到了一支黃色尾翼的羽箭。她環顧了一圈，見與她持同色的都是些臉生的。本來就不太想玩的孟筠，此時更沒了興致，輪到她的時候，她隨隨便便的往瓶子的方向一擲，“當”一聲，正中其中一個瓶口。

    “筠表姐，你好厲害啊！”與她組隊的孩子們興奮極了，早就聽聞這位表姐投壺厲害，今日一見果然是真的，其中一個孩子蹦著腳道，“有了筠表姐，我們不怕拿不到頭籌。”

    正當他們開心的暢想之時，孟筠卻放下箭簇轉身走了，她拍了拍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男孩兒的肩膀道，“你帶著他們玩吧，屋悶，我出去透透氣。”

    這場大雪沸沸揚揚的下了一整，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純粹的白，大地是白的，樹林的鬆柏是白的，廊下的紅梅樹也變成了白的。沉沉夜色，院子點燃了所有的燈火，這些火光隨著冬風，起起伏伏的跳躍著、晃動著。

    廳外的長廊上，頂上掛著一排紅色宮燈，隨著蜿蜒的廊橋，那紅色的火光一直延伸到遠處。孟筠走到圍欄之前，抬頭斜看那火紅的宮燈，似乎能看見麵熊熊燃燒著的火舌兒，那火舌兒如此旺盛，仿佛要將一切都吞沒。

    用手抹去木欄杆上的浮雪，單手撐起身體，一個利落的躍身翻坐到圍欄上，麵朝黑夜與白雪，將一室繁華與嘈雜拒於身後，那是不屬於她的純真與歡樂。

    “你身手倒很是不錯。”子稷不堪窈窈的叨擾，亦從廳走了出來，夜色與燈火在他俊挺的臉上打下側影，迷離閃爍，更顯的人像是謎題一般。

    孟筠背對著他，也沒有回頭，她仰頭看向夜空，在光暈之下，能清楚的看見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的飛著。“是我父親教我的，我父親是世間最好的父親，他從來不認為女兒家就該在屋子繡花撫琴。他帶我去騎馬、射箭，帶我去駕車、打獵，他還教了我很多很多東西。”

    “他是個好父親。”子稷也一躍翻身坐到圍欄之上，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在寒冷的冬日，每吐出一口氣，空中都會騰出一抹白氣。孟筠用手去接從空中飄落的雪花，又看著它在手心兒化掉，出神的道“對，他是最好的父親。”

    “那你何故擺著一張如此傷悲的表情，有這好的父親，該是開懷的與人聽才對。”子稷也跟著孟筠看向那夜空，今晚的夜空黑漆漆的，無一顆繁星閃耀。

    孟筠的眼睛湧出了一點淚光，但她忍了下去，仰著頭，不讓眼淚有機會掉下來。正是因為父親這好，她才覺著格外悲傷，但她不能，不能，誰也不能。

    子稷從欄杆上跳下來，跳入了深深的積雪之中，到孟筠麵前，在地上團了一個雪球，放到孟筠舉起的手中。

    孟筠感受到手中的冰意，低下頭去看，原本蓄在眼眶的淚珠兒，一下子沒收住，啪嗒的滴了下來。

    “筠兒，你似乎很喜歡哭？”子稷問道。

    孟筠飛快的拿袖子擦幹了眼睛，拚命的搖了搖頭道，“沒有，你看錯了。誰我愛哭的？我沒哭，我根本就沒哭過。”可是委屈之意已經升起，她緊緊的咬著嘴唇，用袖子捂住眼睛，久久的沒放下，而她的肩膀輕輕的抖動著，手那個雪球也被抓的七零八碎，像一顆顆石子一樣砸在雪中，留下一個一個坑洞。

    子稷一時之間也是無措，他不知道怎去哄一個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哭的女孩子。家的妹妹們哭鬧時，隻要給顆糖就好了，但此時一來他沒有帶糖，二來他也不覺著此時此刻給糖吃的戲碼能管用。他苦苦思索，又想起家的弟弟，他每次鬧騰的時候母親就給他吹一曲排簫，可此法明顯也不管用，畢竟他也沒有隨身帶樂器的習慣。

    想想他會幹些什，思來想去，他竟隻會舞劍。

    折一段梅枝，以梅枝代劍。

    ”第一式，驚雷穿雲。”

    劍舞如遊電，隨風縈且回。無論手握得是什，即使隻是一根樹枝，在這一瞬間，它都是一把劍。

    孟筠放下胳膊，衣袖已經染濕了大半。她隻見在梅林之中，一個修長颯爽的身影手持梅花枝，以梅作劍，在夜色與燈火下，踩在堆積至腿肚的積雪上，在寒風大雪中氣勢凜然的破風回轉，招招迅如閃電，他腳下的積雪被掃動著飛揚起來，被冬風卷起，在他周圍起著舞。

    “第二式，白鶴淩空。”

    “第三式，蛟龍望月。”

    孟筠曾聽聞一個誌怪故事，一個趕路人在黑夜的山林迷失了方向，上卻憑空凝出了一個火球，像是引路人一般帶趕路人穿過了重重迷障。

    此時，孟筠覺著自己就是那迷路的趕路人，而眼前的那少年就如同那憑空出現的火球，耀眼又溫暖。

    到最後，他兩指彎成圓置於嘴邊，朝空中吹了一個響哨。伴隨著一聲鷹嚦聲，一隻精神凜凜的雛鷹從林子飛了出來，一個俯衝向下，落到了子稷的胳膊上。

    “你應該還記得它。”子稷道。

    “我記得，它叫厲羽。”孟筠從圍欄上跳到雪地上來，有些驚喜的伸手去摸它。也許是這隻雛鷹記住了她曾給它喂過食兒，此刻溫馴的彎下腦袋隨她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