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嬗如觸電般，整個人僵在當場，等她反應過來時，雙手用力推開他。賀東辰不曾防備，被她推了一個趔趄，他穩住身體，瞪著眼前的女人，“雲嬗，你到底在害怕什？”

    雲嬗抿著唇，直直地望進賀東辰眼，她道：“我不是害怕，我是惡心。”完，她用力擦了一下唇，擦得唇瓣殷紅，仿佛要把他停留在她唇上的氣息全部抹去。

    賀東辰盯著她嫌棄的動作，他這輩子就沒被人這樣嫌棄過，他氣得又咳嗽起來，不想讓她瞧見他狼狽的樣子，他轉身按著辦公桌，劈手指著門，冷聲道：“馬上滾！”

    雲嬗沒有半秒遲疑，轉身拉開出去了。直到辦公室門重新掩上，賀東辰捂著心口，劇烈咳嗽。這是個沒有心的女人，不管他怎朝她示好，她始終不明白。

    雲嬗離開賀氏大廈，她坐進車，頭靠在椅背上，她閉上眼睛，沉沉的喘了口氣，心跳激烈，跳得歡暢。剛才他傾身吻過來時，她不是沒有感覺，隻是她不能。

    今，她已經放縱了太多次，不可以再放縱。

    雲嬗，你要記得，他是有婦之夫，不要成為你唾棄的人。

    她睜開眼睛，眼中淩亂的情緒已經整理好，又變成那個冷漠的雲嬗，她發動車子駛離賀氏。車子駛出去一段路，不經意間，她看到對麵馬路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

    她定睛望去，確實在對麵馬路上看到了那個不可能出現在這座城市的人。她連忙打了轉向燈，將車停靠在路邊，急得甚至忘了這是禁止停車路段。

    她下了車，看見那道身影進了胡同，她顧不得這設了馬路中間線，禁止跨越柵欄，她避開車流，身手利落的跨過柵欄，朝對麵胡同跑去。

    她跑到胡同邊緣，隻看見那道黑影閃進一棟單元樓。她快步追過去，來到單元樓下，她隻聽到一聲關門聲，細辯聲音的距離，應該是三到四樓。

    她連忙往上跑去，跑到三樓，她連氣都沒喘一下，一間間的找過去，沒有找到，她又往四樓走去，剛到四樓樓梯口，就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七？”

    雲嬗猛地回過頭去，就見組長與一個刀疤臉男人站在四五樓的樓梯上，組長向那個刀疤臉男人點了點頭，那個刀疤臉男人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帶著審視，還有一些讓她莫名感到不舒服的東西在麵，然後那個刀疤臉轉身離上樓去了。

    組長慢慢踱下來，犀利地目光盯著她，她頭發微亂，氣息有點喘，看樣子是剛找到這來，他神色慢慢恢複平常，已經來到雲嬗身邊，“剛才我還以為看錯了，兩年沒見，你長得越發標誌了。”

    雲嬗收回目光，落在組長身上，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並沒有讓她失去警覺，剛才組長與那個刀疤臉的相處十分詭異，她問道：“組長，他是誰？”

    “一個線人。”組長輕鬆道，“走吧，既然我們難得相遇，我請你吃飯。”

    組長率先往樓下走，雲嬗看了看五樓方向，還是跟著組長下樓。一路上，兩人聊起在特戰隊生活的日子，氣氛倒也融洽。

    “當時隊長宣布讓你潛伏，我們都還很驚訝，你是我們組最優秀的探員，獨立完成了許多高難度的任務，讓你潛伏，我們都覺得可惜。”在一家餐廳坐下，組長惋惜道。

    在特戰隊，並不是每個人都穿著特戰隊服，端著機槍，在國家有難時衝烽陷陣，還有一部分，就是他們這種以代號為名，潛伏在危險的地方，套取情報的。

    雲嬗不怕死的名聲，在這個組非常有名，偏偏她每次都能平安歸來，吉星高照的就是她。

    兩年前，雲嬗給組長打電話，組長給她的命令是，長期潛伏。她任務失敗，亞洲最大的毒梟一直沒放棄全方位搜羅她，並且揚言，抓到她就要她生不如死。

    當時她緊急逃去安全屋，如果不是賀東辰恰好出現，也許她真的已經死了。

    “組長，我潛伏期什時候結束？我想回到組去，為國家效力。”雲嬗望著組長，她想離開這，離開賀東辰。組危險，卻不如這危險。

    她不怕粉身碎骨，她怕的是再一次的絕望與生不如死。

    組長褐眸低垂，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他道：“七，特戰隊情報科已經沒有你這個人了，你回不去了。”

    “不是讓我長期潛伏，為什沒有我這個人？”雲嬗這兩年試圖聯絡過組，但是組的聯絡方式已經變了，她知道，組的聯絡方式每兩個禮拜就會變化一次，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想著自己的潛伏期結束了，他們就會主動聯絡她，可組長的話，於她來，無疑於晴霹靂。

    “上麵的指示，七，不是每個人都能重新過回平常人的生活，既然你有這個契機，就好好過你的正常人生活，為什還要回到這凶險之地？”組長語長心長道。

    “可是我……”雲嬗急急道，話還沒完，就被組長打斷，“你知道，被除了名的人，連情報科都不會再有關於你的任何資料，回歸平凡，是你現在要做的。”

    組長完，從錢包拿出幾張粉紅大鈔，放在桌麵上，他道：“七，我不能和你多接觸，這頓我請，後會無期。”

    雲嬗怔怔地望著組長迅速離去的背影，腦子有許多疑惑未解，當初她潛伏在大毒梟身邊，明明一切進展都很順利，很快就能拿到大毒梟販售毒品的證據，但是她的身份突然曝露，她不得已殺出重圍，逃去了安全屋。

    她逃進安全屋後，來接頭的居然是賀東辰，她一直沒有問，他當時為什會出現在安全屋，又恰好救了她？之後，組長就讓她長期潛伏，直到現在，她被情報科除名。還有剛才那個刀疤臉看她的眼神，有種不出來的感覺。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詭異得讓她無法接受。

    她抿著唇站起來，大步走出餐館，來到她剛才停車的地方，才發現車已經被拖走了，她撫著額頭，頭疼不已。

    雲嬗打車去了賀氏集團，當時是賀東辰去救她的，他一定知道些什。她乘電梯上樓，來到總裁辦公室外麵，秘書季林不在，另一位助理過來，問道：“雲姐，你來找總裁嗎？總裁十分鍾前已經離開去機場了。”

    雲嬗一愣，“他不是剛從國外回來嗎？”

    “對啊，總裁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頻繁出差，去巡視國外的分公司，以前都是至少三個月不回公司，這次很奇怪，不管多忙，他周末晚上必定回來，然後周一下午又出發去國外。”助理見過幾次雲嬗，有一次她抱著文件掉了一地，恰好雲嬗過來，幫她撿起文件，還給她送回辦公室，所以她對雲嬗的印象特別好，也就多了幾句。

    雲嬗從賀氏集團出來，她站在門前的羅馬柱前麵，想著剛才助理的話，賀東辰每周末晚上回來，周一下午又離開，而她每次匯報工作，都是周一上午。

    她可不可以認為，他特意趕回來是因為她？

    隨即她猛搖頭，她這個想法太不切實際了，雲嬗，做人不可以這厚顏無恥。可不管她怎提醒自己，她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銘記於心的電話號碼。

    幾秒鍾後，電話接通，那端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伴隨著咳嗽聲響起的是一道略顯冷漠的聲音，“有事？”

    “你現在出發去機場了？”雲嬗問道。

    “嗯。”男人話不多，嗓子很癢，這次的感冒來得迅猛，季林遞來水杯，他接過喝了幾口，才勉強壓下嗓子眼上的癢意。

    “我有事要問你，電話不太方便，你幾點的飛機，我去機場見你。”

    賀東辰詫異地挑了挑眉，她不是迫不及待的想逃離他身邊，怎突然又想見他了，他抬腕看表，道：“一個半時以後，到機場後，你隻有十分鍾，你確定你要過來？”

    “已經足夠了。”雲嬗完，就掛了電話，她跑到馬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她去機場。坐在後座上，她看著那棟摩大樓漸漸被甩在身後，她的心沒來由的砰砰急跳起來。

    她按住心髒的位置，還是沒法阻止它漸漸失了速。她此刻，倒不像是去質問他，而是去送別的。

    車子駛上繞城高速路，突然停了下來，雲嬗伸長了腦袋望著前方，車輛行進速度緩慢，前麵塞了好長的車，她皺眉道：“師傅，前麵出什事了？”

    “好像出車禍了，姑娘，你要趕飛機嗎？看這情形，得堵上兩三個時，飛機恐怕要延誤了。”

    雲嬗心急如焚，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還有一個時，可從繞城高速路到機場，至少還要開四十分鍾的車，“我不趕飛機，我要去見一個人。”

    “是男朋友吧，瞧你急成這樣。”司機揶揄道。

    雲嬗摸了摸臉頰，她真的有表現得這明顯？她搖了搖頭，“不是男朋友，是上司。”

    “那也是你喜歡的人吧，姑娘，喜歡就要大聲出來，現在這年代，已經不流行愛在心口難開了，你沒聽孩子都在唱，愛我你就親親我，愛我你就抱抱我。你要不出口，指不定他就成別人家的了。”

    雲嬗窘得不行，這師傅也太幽默了，她道：“師傅，你真的誤會了，我就是給上司送文件，他要趕著去簽約。”

    司機瞧了瞧她空落落的手，那眼神很明顯在，你騙誰呢姑娘，打著空手還去送文件，“姑娘，別不好意思，有時候女人主動點，男人會更高興。”

    “……”

    “看你這著急，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剛才問了一下堵在這段路的哥們，前麵出車禍，兩輛車堵了三條道，隻能從應急通道過，大概堵了十公這長，你現在順著應急通道跑過去，可以在過了車禍的地點與人拚車。當然，我不建議……”司機話還沒完，就聽見開門聲，那姑娘拿了一張百元鈔票遞給他，然後飛快往前跑去。

    司機搖了搖頭，還不喜歡，這是喜歡到骨子了吧，十公，會跑斷氣吧。唉，現在的丫頭啊，為了愛情連命都不顧了。

    雲嬗今穿著中跟鞋，她拚命往前跑，她看著堵在旁邊的車寸步難行，如果她坐在車等，隻怕飛機起飛了，她都還在原地等待。

    以前，她讀軍校時，是馬拉鬆的長跑冠軍，十公對她來，並不是難事，難就難在，她今穿著中跟鞋，纖細的鞋跟，放在平時，她都有點hld不住，更別跑起來，非常影響速度。

    她看著前麵的路，抬腕看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停下來，脫下中跟鞋拎在手，飛快往前跑。

    停在路中央的車子，司機們隻看見一道旋風從眼前刮過，再望過去，女人已經跑出十米開外。

    有人無聊，拿手機拍下女人的照片，上傳到微博，上麵有幾句簡單的話，類似猜測的話語，浪漫唯美。她在追愛？脫了高跟鞋在高速路上跑，要我是她喜歡的人，見到她時就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和熱吻。

    ……

    機場內，季林去辦理登機手續，賀東辰坐在vvip貴賓室喝咖啡，他手拿著平板電腦，上麵全是文件，可他卻顯得心不在焉，頻頻看時間。

    馬上要登機了，她現在到哪了？

    季林辦理好登機手續過來，就看到賀東辰盯著手機發呆的模樣，他走過去，壓低聲音道：“賀總，早上十一點，雲姐碰到了羅組長，似乎開始懷疑什。她急著來見您，應該是想問您關於兩年……”

    賀東辰抬起手，打斷季林的匯報，他掐了掐眉心，隻覺得喉嚨上有烈火在焚燒，他啞聲道：“我知道了，準備登機吧。”

    “是。”季林彎腰，拿起擱在座椅旁的行李箱，等在旁邊。

    賀東辰轉頭望著機場大門方向，他猜想過雲嬗要來見他的緣由，甚至在心希冀，她是來送行的。可心中所想到底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如果不是她心中還有疑問，隻怕她根本就不願意出現在他麵前吧。

    賀東辰伸出骨節分明的長指，關閉文件時，一下子碰到了微博，他從來不玩這個，平板電腦上自帶的，安裝後，他就從來沒有點開過。

    微博登錄後，他看到了熱搜上那張女人拎著高跟鞋奔跑的照片。

    雲嬗用了0分鍾，跑完了大約十公的路程，車禍現場慘烈，她來不及看，她一心隻想追去機場，問賀東辰兩年前到底是怎回事。

    她差點跑斷氣，越過車禍現場，她氣喘籲籲地站在路邊，正打算攔輛車，就有車主動停在她麵前，車主降下車窗，看著她滿頭大汗，一身狼狽，腳上被石子硌出鮮血，那人道：“姑娘，我送你一程。”

    “謝謝！”雲嬗也不客氣，拉開車門坐上去。

    或許這就是藝高人膽大，她一身武藝，根本就不怕。她坐進車，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打濕，車主遞來一條毛巾，“擦擦汗吧。”

    雲嬗怔了一下接過去，然後擦著臉上的汗，車主看了一眼後視鏡，道：“你是從後麵跑過來的吧，趕著去機場送男朋友？”

    雲嬗俏臉一紅，倒不是羞澀，而是尷尬，“不是啊，給上司送文件。”

    “那文件呢？”車主倒是個直爽的人，有什話不會藏在心。

    雲嬗尷尬的撓了撓頭，“忘在後麵的出租車上了。”

    “那你趕去機場，你上司一定會開除你。”車主調侃道，沒有忽略女人越發窘迫的神情，他又道：“不過我要是那個男人，我會很感動。”

    “……”

    雲嬗覺得，如今的人有文化真可怕，為什都覺得她這拚命，是為了去送男朋友的？其實她真的沒有這想，好吧，也許是有一點。

    半個時後，車子停在航站樓前，這是國際航班，雲嬗本來要給那車主錢的，那車主擺了擺手，道：“姑娘，快去吧，有緣再見。”

    雲嬗看著車主瀟灑的開車走了，心莫名感動，今有兩個人和她類似的話，一個熟悉的人後會無期，一個陌生人有緣再見。

    有時候生活，真就是一出正劇。

    她拎著鞋轉身往航站樓跑去，還剩十分鍾，賀東辰應該快要登機了吧。她衝進偌大的航站樓，才發現自己糊塗，剛才沒有問他在哪個登機口，出國的航班這多，她要去哪找他？

    忽然，她聽見廣播，空乘用英文播報，飛往紐約的航班已經開始登機了，她拔腿就往那邊奔去。現在打電話已經來不及了，她賭一把！

    她衝到七號登機口，一眼就看見站在那如清風朗月般的男人，季林站在他身後，襯得男人越發出眾，她狂奔的步伐慢慢停了下來，一顆心卻跳得越發有力。

    最後，她停了下來，空曠的登機口前麵，隻剩下季林與賀東辰兩個乘客，季林轉身，將行李過了安檢。

    賀東辰雙手優雅的抄在褲兜，看著眼前這個狼狽到極點的女人，她停下來，與他遙遙相望。知道她是來質問他的，卻不知道她會這拚命。

    看到微博上那張照片，他心底震顫，這個不要命的女人，她腦子到底在想什？赤腳跑了將近十公的路，腳上已經血肉模糊，她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