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院中，看到池子的那一片睡蓮比前幾日又有不同了，睡蓮的葉子碧綠成翠，一片連著一片，半個池子都快遮住了，前些日子看到的花苞，中間有一朵已經開花了。睡蓮開花是極美的，花瓣尖尖角，從到外都是粉色的，中間又尤其紅一些，正是嬌嫩欲滴，粉嫩雕琢。在池子中隨風輕搖，還帶有那似有似無的清幽之香，在一池碧波微漾中宛如冰肌脫俗的仙子，一看就讓人心眼清靜。

    找來一個寬口瓶，我摘了那朵睡蓮擱在瓶中，花朵在水麵輕輕搖晃著，蓮動生香。

    尋霜用托盤端著那花瓶，跟在我後麵問：“姐，要把花送到哪兒去啊？這個好重啊。”

    我扯了扯手的手絹：“去攏雲堂吧。”

    我來到攏雲堂前麵，站住了腳，心暗自盤算著，隻是一朵睡蓮，我這送過去，不是太寒酸了嗎？還是不去了，便往回走了幾步，又想著，我院中池子頭一株開的睡蓮，清香脫俗，元忻也是清高之人，怎會不解。我轉過身，又朝攏雲堂走了幾步。心想著，元忻見我如此，該不會認為我挖空心思來討好他，嫌棄我用意太明顯了吧，我轉身又朝外麵走去，走了幾步又想，他送了玉笛，我還他一份禮也是應當的。我又轉過身朝攏雲堂走了幾步。

    “姐啊，你到底是要進去還是不要進去啊？我的手都快要斷了。”尋霜跟在我身後，帶著哀怨的聲音很是委屈地道。

    我這才想尋霜還端著東西跟在我身後，我這拿不定注意來來回回的，卻害苦了她。我回頭瞧著那寬口瓶飄著的花，忽然一下子覺得有些泄氣了，生在帝王之家的人，什好東西沒見過，如今隻是一朵睡蓮而已，元忻怎會看在眼呢？

    “我們回去吧。”

    “啊？”

    尋霜滿臉疑惑的表情，也是，我這反複無常的，她不覺得莫名其妙才怪。

    我正準備離開，長福忽然出現了：“側妃是要進攏雲堂嗎？”

    “啊，也不是，我，隨便走走。”我支支吾吾地掩飾著。

    長福微微彎著腰：“側妃進去吧。我看尋霜姑娘也快端不動了。”

    長福伸手把托盤接了過去，尋霜一副解脫的模樣，揉著自己的手，就快齜牙咧嘴了。

    算了，既然來了，那就進去吧。

    攏雲堂的樹木、陳設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樣，或許是因為這是陵王居所的緣故，各處皆透著大氣和肅穆，但也並無奢華。攏雲堂周圍都是參大樹，微風拂過一片碧波翻飛，炙熱的陽光被擋在了外頭，麵比外麵倒是涼爽了好幾分。

    我們走到了書房外麵，卻見下人們一個個規規矩矩地都守在了外頭。我正覺得奇怪，長福在一旁輕聲：“王爺吩咐了，這幾日有要事處理，下人都不得進書房。側妃一個人進去便可了。”

    我接過東西，守在門旁邊的兩個丫頭將手扶著把手，輕輕地推開了門，動作輕柔，仿佛怕弄出什聲音。

    我剛走進去，門又輕輕地關上了。端著東西往麵走了幾步，我皺起了眉頭，在王府的其他地方，走進屋時必然是覺得屋比屋外頭要起碼要涼爽一半的，可這書房怎比外頭熱了幾分還不止。方才在外麵還覺得攏雲堂竟然如此涼爽，倒是個愜意的好地方，可現在走進書房便忽然變熱了，更加讓人覺得難以忍受，元忻怎能忍受這般酷熱，也不讓下人弄些清涼之物。

    我又往麵走了幾步，方才看清楚了。整個書房的窗戶和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在這五月，書房居然還支著一個炭盆，如此一來，外麵的風進不來，熱氣都聚在屋子，不熱才怪。

    炭盆自然不是用來取暖的。元忻麵色嚴峻地坐在一張桌子旁，桌子上是堆成山一樣的信件和書籍。從那些信封的顏色來看，有些是很陳舊的，有些是新的。他隨手拿起一封信，將麵的信箋抽出來，打開後上上下下瞧了一眼，便連同信封一起丟到了炭盆，炭盆的木炭燒得正旺，紅紅火火的一片，這信飄到了木炭上麵，瞬間就燃起了火苗，燒得幹幹淨淨，沒有留下半點邊邊角角，連一絲一毫的痕跡也沒有。他聚精會神地看著桌子上那一堆的書信，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這個時候進來，似乎挑的時辰不太對。

    我低頭看了看那睡蓮，那清香幽幽地浮現，成了整個書房唯一的清涼。我咬咬牙喚了一聲：“王爺。”

    元忻這才抬起頭來，他丟下手中的書信，站起身來，本來嚴峻的麵容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你怎來了？”

    我特意不去看那一堆的書信，微微轉身將手的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我院子的睡蓮開花了，今年的頭一株花呢。我那日看著王爺似乎麵有倦容，該是晚上沒有安歇好，睡蓮清香，在這熱，最是能清心安神的。我給王爺送來，希望能助王爺夜安然入夢。”

    元忻走過來，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花瓣，睡蓮輕輕地在水麵上飄動著：“確實清香。我往日隻覺得睡蓮白晝開暗夜合，楚楚動人，沒想到還能如此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