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遠處,廢棄的水塔旁,義山終究還是找到了薄三。薄三癱坐在地上,手的照片捏成了一團。“啊——”薄蛋仰長嘯
義山掏出了一根煙,遞了過去。“兄弟,現在都隻是揣測”
薄三沒有接,坐了起來,雙手捶地,“七歲相識,今年十九,十二年的感情啊”“《紅樓》《西廂》不送,偏偏送個《聊齋》?”
義山趕緊打斷到“三哥,您有所不知,《聊齋》中也不乏,有情有義的奇女子。辛十四娘,雖是狐妖,但是為了救丈夫一個村人的性命,與豺狼惡戰;宦娘,雖化作冤魂,但是還心心念念著自己的如春,暗中幫助良工和如春喜結連理。”“哎哎實在不濟,《畫皮》中為了找回丈夫的心,大口吞咽叫花子濃痰的陳氏,也是有情有義呀。”
薄三仍舊不理不睬,目光呆滯,遠眺前方,似乎在回憶著曾經的點點滴滴。薄三的性子較三位都更簡單、率真一點。拿走一件煩心事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一個完全能把自己服的理由。而正常人就多了一種選擇,可以把煩心事深藏心底,待歲月衝蝕。
義山知道,現在的薄三是自己和自己較勁,自己在一旁,無非就是看著他難受而自己難受。
“三爺,誰沒個初戀咧?”義山一個人抽著煙,自言自語起來,“現在想起來,她那話都讓我”他們是義山回老家相識的。村子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姑娘卻在村和男孩子們一樣讀著書。其他川妹子打就學著父母的模樣:早上把前一打的豬草收起來,混上米糠喂豬;然後抱著一家人的衣服在河邊的橋上,用“胖頭”洗衣服;中午幫大姐做飯;下午提著籃子,再去收豬草,日複一日的勞動。
川妹子生水靈。一張還殘留著嬰兒肥的臉上,鑲嵌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常年行走於青石板路,鍛煉出的纖細腰肢;再配上兩個烏黑的馬尾,在身後一跳一跳的。絕川妹子與日後揚名海內外的川酒一樣,令人不由地發醉。
第一次遇見她時,義山就被她身上的氣質所吸引。當時,她正在幫家人洗衣服,身著一件淺綠色,繡著荷花的一件薄棉襖,脖子間還圍著一條白紗巾。雖然衣服已經上了一定的年數,但是配上她珍珠一樣白皙的皮膚,一種清新的香味悠悠地飄蕩在空氣中。
泛著微微綠光的溪水,彎彎地從村子前流過。溪水旁長了一些翠綠色的竹子,微風拂過,不免帶下幾片竹葉,悠悠閑閑地飄蕩在溪。村子的村民們,自然也是懂得“人合一”這個道理的,運來一些暗青色的石板,鋪成一排石階延伸到溪旁。而那位嬌羞的姑娘正在鄰水的那塊石階上。
義山蹲在橋上癡癡地看,眼睛也不眨一下。一會她把她想成一朵荷花,一會把她想成一隻蝴蝶
“空潭瀉春,古鏡照神”,雖,清澈的溪水照的不太真切,但是葉如還是發現橋上的這個人
她用沾水的手背撥開了額頭前的秀發,擦了擦額頭上的點點汗珠,抬頭望向石橋
義山這時看見了她的五官,不由得脫口而出李商隱的名篇“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雲。”
如發出了銅鈴一樣的笑聲“這年頭,流氓都會背《牡丹》了。”
此時的義山身著一套泛黃的牛仔服,胸口還破了好幾個洞,白色的虛線格外亮眼。而不經常洗的頭發,蓬鬆的炸開著他這身裝扮,完完全全符合流氓的標準。
“你知道李義山?”義山吃驚地問。
“我家有本全唐詩。”她見義山趴在石橋上,瞪著一雙大眼睛,“你這樣好像一隻猴額”如再次笑出了聲,用手背捂住了櫻桃嘴,側身笑得更厲害了。
“李義山真人在此。”義山模仿戲劇麵唱段:“姐,有何話言?”還擺出一個恭敬的手勢。
如這下徹底失態了,笑得淚花都出來了。“那就敢問公子”她頓了頓,也模仿花鼓戲戲詞唱了起來“家ju(住)何府何州哪縣?”
義山來了勁,左手叉腰,佯裝擋住了水袖不往下掉,右手在身前畫了個圈,推出去,指向遠方:“家ju燕山城西關”
如笑得更歡了,義山還真把自己當生了。她含著笑接著唱到:“父姓甚來,母姓甚?”
“父親李時喬”義山平移著眼神看了一眼左邊,手中做出一個恭敬的手勢。“母親關老夫人”義山收回右手,然後慢慢地把手掌推出去
她忍住了笑聲,拿起一塊手帕,背向義山,做出擦淚的表情“聽,二爹娘,我滴公婆耶”
義山等的就是這句,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一個箭步衝到她跟前。佯裝下麵有觀眾,左手似乎還真穿有水袖,擋住了如;右手做出一個和台下觀眾交流的手勢:“姐落淚似有情”
如,一邊笑得花枝亂顫,一邊用手絹做出一個厭惡的動作:“台下都是竹子,哪有觀眾呀?哈哈”
義山想到這,熱淚盈眶,青澀的愛情曆曆在目。後來,因為如的爹,跟著開大貨車的司機有前途
出嫁前,她還邀請過義山一起殉情。義山把她護在石橋上,“你爹的對,我現在,的確一無是處。”
“隻要和你在一起,吃蘿卜白菜,我也願意”如哭得一塌糊塗
之後,他爹帶人尋來,打斷了義山的一條腿,拽著她的頭發回去了。
“蘿卜白菜,她也願意”義山的淚水漫過堤壩,徹底忍不住了
“蘿卜白菜她也願意啊”這一遍,義山的鏗鏘完,他掩麵痛哭,癱倒在地上
薄老三看見這幕,不明所以但是這哭聲著實觸動了他的神經,他也忍不住了。兩人抱在一起哭得淚眼模糊。
義山回想起剛才的失態,抹掉了眼淚,遞了薄三一支,自己點了一支:“有時候,該忘記的,要忘記”“該長大的要長大,未必事事永遠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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