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農村老嫗，穿著一件適合妙齡少女的嫩綠色鏤空連衣裙，這是什樣的視覺衝擊！

    王子烈完全呆住了。他不明白，那個擊中自己內心的少女，怎突然間變成了一個身穿華麗衣裳的老嫗。

    李平卻突然想起了什，拔出腰間匕首，衝那老嫗和老漢喝道：“你們一個哭窮，一個炫富，到底搞什鬼？馬上帶我去地窖看看。”

    他從本心上覺得這對老夫婦是窮人，但看到的現象使他腦子有些紊亂，他擔心對方和那牧民一樣，被南方商人變成了奸猾之人。

    那老漢聽得李平要去看他家的地窖，渾身一抖，顫巍巍的站起來，枯瘦的手指指著老嫗道：“你呀，你呀！咳！”

    地窖的情形讓李平和王子烈都吃了一驚。

    隻見偌大的地窖，堆滿了各種野菜和樹皮。

    李平認得那些野菜，有槐樹葉、杏樹葉、柳樹葉、楊樹葉、椿樹葉等各種樹葉，還有苦苦菜、刺薊菜、蒲公英、山莧菜等野生菜，少許的蘿卜纓、豆莢秧，勉強算得上菜。大部分野菜都已經曬幹儲存，數量看起來也不少。

    野菜旁邊是一堆綠色樹皮，看起來艱澀無味。

    整個地窖沒有一粒糧食，也沒有哪怕一塊山薯之類根莖。

    “這就是你們的食物？”李平問，聲音有些哽咽。

    “兩位爺，這是我們過冬的食物，兩位爺可千萬不要拿完了，給我們留條活路啊。”老漢竟然一把跪倒在地，叩起頭來。

    王子烈雙眼如潮，忙扶起老漢，道：“老人家，我們一點東西也不拿，一點東西也不拿。”

    這一刻，他親眼見識了父皇治下老百姓的生存現狀，心中又一次對林氏皇族三百年的所謂興盛王朝產生了疑問。

    王子烈叫上李平，便欲離去。

    突然間，他又像是想起什一般，轉身問那老嫗道：“老人家，你穿的裙子，是你女兒的嗎？”

    那老漢在一邊搖頭道：“我們沒有女兒，唯一的兒子，也替皇帝打仗戰死啦。”

    王子烈心中又是一震。他想起了被父皇放棄的五千護衛營將士。每一個生命的背後，都有一個承受悲痛和生存之難的家庭。

    是他替父皇挽救了那五千人的性命！

    他不忍再問，讓李平給那老漢一錠金子。李平瞪大眼睛，意思給得太多。王子烈怒道：“一錠金子買他兒子一條命，多嗎？”

    老漢見對方給這大一錠金子，連忙擺手堅辭不要。旁邊老嫗跑過來，一把搶過金子，藏入懷，笑著：“兩位爺有錢，咱們就收了吧。那水，給他們裝一些帶路上喝去。”

    王子烈想著還有幾個兄弟沒喝水，便答應拿一些水。倘若那老漢告訴他，他們去找水，也需要走十幾山路，王子烈定然不會要那水。

    王子烈和李平帶著水回到枯林，幾個兵士圍上來，道：“這的樹可真奇怪，皮全沒了。”

    王子烈仔細一看，那些白杆樹，原來竟是樹皮被剝光了，露出了麵的白色樹幹。

    想起老漢地窖中的樹皮，王子烈歎了口氣，道：“再這樣下去，恐怕要人吃人了。”戰爭，令男人熱血沸騰的戰爭，這一刻，因為貧窮，卻再次讓王子烈有了遷怒於它的感覺。

    一行人餓著肚皮，繼續北上。肚子為數不多的涼水“當當”的響，大家苦中作樂道：“這是免費的人體音樂。”

    到音樂，王子烈又想起了那些宮中美好的畫麵。

    絲竹、琵琶、舞女的紅袖。紅顏，美色，脂粉。

    腦中卻又一轉，想到了那個素衣素色，巧笑倩兮的少女。

    難道竟是自己的幻覺？

    第二，他們陸續在路上遇到了很多從北邊逃回來的貴族家眷，以及潰散兵士。王子烈這時便回味過來，那不是幻覺。

    那些貴族家眷因為身上藏了財物，便成為潰散兵士和沿途村寨土寇的襲擊目標。尤其這些亂兵，打仗對付敵人不行，但搶劫自己人財物，強暴良家婦女，卻異常凶悍來勁，真可謂無惡不作。

    後來貴族家眷們回過神來，便脫掉鮮麗的衣裳，找來平民百姓的粗布衣服穿上，以免成為搶劫目標。

    所以這一路上，王子烈遇到的，盡是神態氣質帶著京城味兒的假農民。

    王子烈突然明白了，昨遇到那個聲音帶著京城味兒的少女，一定也是逃難回來的貴族女子。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覺，那女子隻是擔心李平不利於她，所以趁著自己出去的當口，隱匿在了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