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影現

    二

    行刑處。

    晴空忽湧陰雲，雲團離地麵很近，觸手可及，在頭頂疾速遊走，將原本湛藍空遮蓋，投下一片巨大陰影。緊接著，滾過一連串沉悶雷聲，像極了傳中妖魔在施惡之前敲響的喪鍾。

    口字院落內，四下皆靜，阿椿被那突如其來的雷聲震得頭皮發麻，身子忍不住抽搐一下，連帶端著漱口茶盅的手也情不自禁抖了一抖。

    “把那兩個狗奴才給朕帶上來！”寂靜房中響起宓櫻一聲怒喝，其聲不輸驚雷，眾人皆垂頭噤聲，不敢妄動、妄言。少頃，便有禁衛揪著鼻青臉腫的貝圭、夏侯雲師徒二人進來，手一鬆，二人直接癱倒在地，連滾帶爬撞到一塊。夏侯雲哪見過如此場麵，早已是嚇破了膽，一臉土色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貝圭在之前就紮紮實實挨了頓杖刑，眼淚鼻涕冷汗糊了滿臉，身上衣裳也沒幾處完好的了，混著受刑後落下的血汙之物，看著也著實是沒了人樣。

    阿椿瞧著實在不像話，不想汙了君王眼睛，欲用手中扇子遮擋眼前這血汙不堪之景，被宓櫻伸手撥到一邊去。

    “貝大人，你身為禦藥處正使，又是在朝中任職快二十年的老人兒了，怎竟連君上用藥的忌諱都不知道？子龍體與麻相克，因而一切飲食、藥膳中均禁用此類藥物，此乃禦藥處內每一位藥師入職第一日就應該謹記的要緊事！貝大人竟將這頭等大忌拋諸腦後，釀成今日禍事。老身就不明白了，在朝二十年，貝大人當的，可都是什差呢！？”

    之前的混亂慌張，也讓阿椿憋了一肚子邪火。此刻看著禍事的“始作俑者”，當著君上的麵，憑她再是克製，仍是語帶三分怒氣。厲喝之下，貝圭隻有拚命磕頭哭求，若不是禁衛在麵前攔著，他縱是爬，也要爬到阿椿和君上腳下去求饒。

    “君上贖罪！君上贖罪！臣下……臣下是冤枉……臣下心記著君上該用養身湯了，就吩咐……吩咐徒兒去抓藥。原想著，夏侯大人溫和敦厚，教出來的兒子定是一脈相承，誰知……誰知這個殺千刀的……竟把搖芝與麻根混淆了！夏侯雲！你你你……你這個狗奴才，我平日與你爹無冤無仇，朝中見麵兒哪一次不是笑臉相迎的？我好心收你為徒，教你醫術和為人之道，自認待你不薄，你竟！竟這樣害我？！”貝圭極盡口舌替自己辯解，著，不知哪來的力氣和精神，竟指著一旁的夏侯雲破口大罵起來。那夏侯雲本涉世未深，之前目睹君上血眼一幕已是魂飛魄散了，哪想到這會兒貝圭會突然翻臉，將所有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今日，若不是貝圭極力遊，拍著胸口打包票待他麵見聖上，他是絕不會，亦沒有絲毫資格進入昭陽所君上寢殿的，原想接著師父的臉麵在君上跟前露個臉，留個印象，以後好做打算，沒想，卻飛來橫禍落得個如此下場，這下，怕是命都保不住了。一想到家中老父孤獨一人，或許，還會因此受牽連，夏侯雲越想越悔，越想越怕，幹脆也不爭不辯，徹底放聲大哭起來。

    見夏侯雲驚惶萬狀，貝圭心一橫，抬頭衝座上的宓櫻道：“君上！臣下老眼昏花，錯認了歹人做徒弟，求君上給臣下一個機會，讓臣下好好處置這個居心不軌的奴才！臣下一定謹記今日教訓，下回……”

    “啪”的一聲，阿椿隻覺眼前一陣風起，手中一空，緊接一道白光閃過，麵前貝圭應聲而倒。待她回過神低頭再看，原先手中捧著的那隻茶盅已被君上抓起朝貝圭頭上狠狠砸了去，當即碎了一地。

    “下回？你還妄想有下回？”一直沉默的宓櫻終於開口，一雙血眼瞪著被砸暈在地的貝圭，泛出猩紅火光，原本幽藍眼珠也變成血紫色。

    “徒弟抓錯了藥，理應由師父把關。身為一個禦藥處正使，統領二十四位禦醫，卻連藥材都分不清楚，朕竟然還留你在身邊待了這多年，讓你掌管宮中所有人的死活……想想真是後怕，朕可不以為，朕‘下回’仍有今日的幸運，能夠撿回一條命！來人！！！”

    宓櫻從座位站起，目泛凶光。

    “折騰這久，貝大人受驚了，去取半斤雲霜散來，化了水，給大人服下，好壓壓驚！”紅唇開合間，驚雷又起，君王怒目，血眼如魔，在場所有人均不敢直視，肉顫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