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散

    （二）

    “別走！”宓櫻聽得身後一聲怒喝，明明是從星汐口中喊出，但此刻聽來，卻一點都不像他平日的聲音。宓櫻被這聲“別走”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去握緊手中木劍抵抗，不想卻慢了半拍，回轉過身時，正見星汐紅著一雙眼睛朝自己撲來，手中褐色木劍揮舞，劍裹風雪呼呼作響，待宓櫻再定睛時，腹上，已挨了他紮紮實實一擊。

    一道白色閃電從腦海中倏忽劃過，宓櫻頓時感覺園中變得異常寂靜，就連撲麵而來的大風，也失去了呼嘯聲。

    這一劍，重重打在宓櫻情急之下護住腹的右手背上，瞬間整個手臂都被震麻，皮膚迅速泛起血瘀青腫，手背筋骨是否有傷尚未可知，此刻已全然失去知覺。

    劇痛如波震進腹內，跟著便在身體深處蔓延，翻覆地攪動擰扭，如千刀萬剮，直教宓櫻瞬間窒息難捱。她雙腿一軟，便直直跪了下去，手中木劍也同時墜地，落進積雪。

    “啊……”手捂著腹，宓櫻已是痛不能語，一個簡單的呼吸，都會牽動痛源之處，撕心裂肺。她匍匐在冰冷雪地上，額上全是冷汗，手指深深摳進泥土，另一手以僅存的一點力氣牢牢護住腹部不被雪水浸潤。隨後，越發感到氣若遊絲，連耳畔星汐的驚呼也慢慢失了質感，變得模糊難辨。

    “阿櫻！！！阿櫻！！！”星汐此刻如夢方醒，扔了手中木劍，跪在宓櫻身側。見她麵泛縞素之色，眉心緊蹙，雙眼也無力地快要合上，星汐心下一沉，如火焚身，抱住她狠命搖晃，連哭帶喊喚著她，不讓她睡著。

    “快……快去找阿江……”宓櫻口中話語低弱得幾乎聽不見，嘴唇也逐漸泛起青紫色。星汐徹底被嚇傻，跪在地上抱著宓櫻的頭，隻覺她原本單薄纖弱的身子此刻竟變得越來越重，沉墜得一直往雪地中癱下去。

    “阿櫻，阿櫻你怎了……你別死，你不能死啊……”星汐無助哭喊著，一麵焦急往園門方向望了望，多希望此刻，阿江的身影能出現在那。然而，回答他的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便隻剩再次飄起的冰冷雪花。宓櫻躺在雪地上，身子越來越僵，呼吸也越來越弱。星汐哭啞了嗓子，無意間抬眼一撇，整個人頓時呆住——隻見宓櫻身下的雪地上漸漸暈開一灘粘稠血水，覆在雪冰之上，很快又凝結。

    那形，像極殘櫻敗蕊，那紅，如帶血之刃，映在他眼底，驚心動魄。

    星汐霎時臉白，如置身千年寒窖般，整個人都僵住，再不能動……

    廊橋上，阿昆滿臉欣喜地朝藏書閣跑而來，手捧著一個巧的食盒，生怕弄掉了，緊緊貼在胸前。一大早，他就去後山打獵，非常幸運地捕獲了兩隻肥野兔，拿回來將兔骨仔細剃了，將最好的兔腿肉剁成肉醬，給星汐做了油炸肉丸。原本是去星汐居所的，後聽星汐去了藏書閣，阿昆便跟著趕過來，想讓星汐趁熱嚐嚐鮮。

    “星汐公子！看的給您帶什好東西來了？”遠遠的，阿昆就依稀看到星汐身影在園中，低垂著頭，看不真切在幹什。阿昆想他莫不是又在淘氣玩雪，擔心他凍壞了，於是趕緊加快腳步，繞過假山和池塘，進了園門。

    “公子，肉丸……”口中那個字還沒來得及出來，阿昆登時便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動不能動。緊跟著，手的食盒也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麵的肉丸子傾灑出來，在雪地上咕嚕嚕滾了一身髒泥。

    “大人？大人？！”阿昆纏著聲線喚了宓櫻兩聲，不見回應；又壯著膽子走上前推了推星汐，見他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不話，哭得已經快要背過氣去。

    到底是年長十幾歲，阿昆很快鎮定下來，他強迫自己不去注視雪地上那片血紅，蹲下身來從星汐手接過宓櫻，將她心背起

    ，往居所跑去。安頓下之後，又趕緊添了些柴火把屋子烘暖，將暖爐塞進宓櫻的被窩。

    “星汐公子！你趕緊進屋守著大人，我這就去找人過來！”阿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咬著牙往欖那跑，心髒始終懸吊著，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