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人敬你讚你，歌頌你，一定會同樣敬我讚我，歌頌我。”

    “但若後人罵你痛恨你，侮辱你。那我也會站在你身邊承受一樣的痛恨，所以對和錯有什關係呢？我們一路走來這多年，太多的事情都無法分出對錯。但我認定你做的很好，這就夠了。”謝昕微打濕了熱毛巾，輕輕敷在獨孤陽的額頭上。

    “她還好嗎？”獨孤陽躺了很久，才嗓音疲倦滄桑地問出了這句話。

    “我一直有派人瞧著她，她……”謝昕微齟齬了片刻，不知道剩下的話當講不當講。

    “我知曉了。”獨孤陽也沒讓他繼續下去——

    他已經明白了這份猶豫背後的言外之意，她一定過得很好，好得不得了，所以謝昕微既沒有擔憂，卻又不忍告訴自己。

    “起風了，夜涼，明日的藥再多添加幾味安神的吧。”獨孤陽側過頭去假寐。

    他已經很久很久都難以安眠了，最後對那個滿臉傷疤的少女的記憶，是她的憤怒、不滿、痛苦，她衝著他許下自己的承諾——

    “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不僅不會和他同歸於盡，還會救他回來，平平安安地回來。”

    她全心全意向著趙源，向著那個將軍。

    沒有錯，能有什錯呢？在她的眼睛，或許不僅僅是她，在所有人的眼睛，他都是無情、殘酷、心計深厚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害怕他，畏懼他，一邊不得不敬畏他，一邊大約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憤懣和埋怨。這些怨氣漸漸日積月累堆積起來，將她推向了那個純良的少年趙源。

    他不能怨，他更不能後悔。

    隻是這條路很難走，他已經夜不能寐，白日也要忍受著時而的心悸和頭痛。

    以藥湯來解脫，是他唯一的辦法。

    謝雨薇在遙遠的青州城暫且落了腳，在這她似乎真正得到了一開始在宮的時候最渴望的那種生活。

    他們的船隨波逐流，最後停在了青州境內，被兩個漁夫搭救。因為身無分文，更沒有什地方可以去，戰爭尚且沒有打完，因此二人決定先在青州落腳。

    青州是朔江的下遊，自然離東方三城比較近，戰事的消息雖然不夠即時，但也算是很快可以傳到青州城。

    趙源身為京城貴胄公子哥兒，自然沒有什在市井中謀生的技能，唯有一點，便是救他們的漁夫家倒算是一個漁民大家族，手下需要許多工。

    他們二人自稱自己是從東方三城順流逃竄出來的難民，但是漁夫看見這二人衣著品味都不俗，況且趙源身邊的女子——謝雨薇，她難以以自己的原本麵貌出現，因此戴上了從前的麵具。

    少女臉上的麵具精致華美，襯著她的一頭垂順青絲，讓人很難相信她不過是個平民女子，因此漁夫總覺得這兩人是什大人物在隱姓埋名，聽聞趙源要尋個差事落腳，也不敢給他派什重活。

    趙源最終得到的是一個比較體麵的活計，就是推著馬車去城內送魚。魚都是被提前裝在馬車內的，趙源所做的，隻是白日騎著馬去幾家酒樓送魚，送完了便能回家。

    是的，回家。

    漁夫給他們安排了一處農家院，對他們這種大戶漁民而言，不過是一處的破敗產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