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街穿巷，來到順子家院牆外，也不用敲門，直接一個躥跳進了院子，溜到屋門口一推門，竟開了。她這是故意給我留著門呢。

    我心激動著，閃身進屋，隨手關了門，徑直進了東屋。

    “來了……”順子媳婦躺在被窩輕聲問道。

    我嗯了一聲，脫鞋上炕，剛要脫衣服，她突然道：“等會。”

    我一愣：“咋了？”

    “我問你，你咋和二賴子媳婦咋一回來了？是不是你倆一塊去外地了？”她嚴肅地問道。

    我娘，她這一問，把我驚得是心驚肉跳，哪敢承認呀，忙搖頭道：“啥，你啥？二賴子媳婦也才回來？她去哪兒了？住了多長時間？”

    我這一反問，把包袱又拋給了她。

    她道：“你剛走沒幾，她抱著孩子也被三麻子送走了，今上午才回來，據她的孩子得病死了，她為此也病了好多呢，身體差不多了就回來了。”

    女人就是女人，順子媳婦雖然在大戶人家待過，但智商還是比見過世麵的城女人差一截。

    有她這話墊底，我就有了隨口反駁和解釋的理由。

    把對她的行蹤底細推的一幹二淨，我去濟南按假眼球了，在醫院呆了一個多月，眼球弄好後就急急回來了，家的事半點不知道，二賴子媳婦的事就更不清楚了。

    再，三麻子跟她有一腿，你也不是不知道，退一萬步，即使我想勾搭她，麻子能同意嗎，不跟我拚命才怪。

    順子媳婦一聽，樂了，是故意逗你呢，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嘻嘻。

    於是，我們逗笑了一陣，接著就鏖戰起來。

    順子媳婦是久旱逢甘霖，舉動野巴巴的，叫聲也大，很是當了幾回神仙。

    不知不覺已過了半夜，我也要回去了，她戀戀不舍的叮囑道：“明晚沒啥事的話，我等你。”

    我暈，明晚？我不定早當新兵蛋子去了呢。

    可這事也不敢跟她呀，要不一時半會又走不了了。

    便含混地應了一聲，出了門，急急回到了家，又硬著頭皮進了賴子媳婦屋。

    這樣來回一折騰，色也快明了。

    正在被窩摟著賴子媳婦迷糊呢，忽聽西屋的麻子開始叫喚了：“郭子，郭子，起來，都雞叫三遍了……”

    我懶懶地應了一聲，極不情願地爬起來穿了衣服，圾啦著鞋，揉著惺忪的睡眼來到西屋。

    “去院子洗洗頭，換身新衣服，捯飭的精神一點，吃了飯我讓人召集村民開個型歡送會，送你去鄉上報到。”三麻子腿伸在被窩，披著衣服坐在那兒，表情認真地道。

    我應了，出門仰長歎一聲，知道這樣安穩幸福的日子結束了，接下來就要去炮火連的戰場考驗生命去了，而，這正是我最厭煩最頭痛的事。

    尤其不喜歡約束，共軍規矩太多，在我看來，比蹲監獄還難受，唉，要早知道有今的結果，當初老實地呆在沂蒙山根據地王團長那兒，現在也熬大了，起碼是個營長，甚至更大的官。

    這特娘的都是命呀。

    我按照三麻子的吩咐，洗臉、換衣、吃飯、接著胸前被戴上大紅花，在鄉親們麵前發了誓，一定為祖國獻身，雲雲，然後騎上高頭大馬，由三麻子在前麵騎著驢引領著出了村，一路向鄉政府駐地走去。

    出了村好遠，回頭望望村口，相送的村民都已散去，唯有賴子和順子媳婦站在那兒久久不動，陽光下，似一道美麗的風景，觸動了我最心中某根最柔弱的心弦。

    我知道，她們明麵上是以積極分子的家屬代表相送，實則都是……

    唉，蒼厚土，江湖路遠，這一去，不知將會遭遇什，最終能不能活著回來，一切都是未知數啊。

    從鄉到縣鼓搗了不到一，我就由一個俘虜變成了解放軍戰士。

    在這兒可不同於國軍那兒，紀律嚴著呢，不但白要打靶跑步鍛煉身體，晚上還要學唱歌，且都是鼓舞人心的革命歌曲。

    新軍營也經常有戲班子來演戲，比如《白毛女》、《兄妹開荒》等熱劇，很多新人都被台上人物的命運或感動痛情或義憤填膺，哭的是稀嘩啦的，每每這時候，就有黨員和積極分子會突然站起來舉臂高呼口號。

    眾人自然也是緊跟呼號，那氣氛真是熱血沸騰，好像我們就是戰無不勝的救世主，下窮苦人都在水深火熱中等著我們去拯救。

    我這個二混子的思想也有點熱乎了，跟著部隊很是激動了些日子。

    半月後的一個夜，我們這批濰縣新兵整裝出發，一路向南方開拔。

    因為，自百萬雄師過大江後，部隊傷亡太大，戰線也拉長了，繼續補充兵員。

    就這的，我們沒白沒黑地連趕了七八，終於來到了長江邊，乘渡船過去，又往南插了兩三，來到了浙江地界，休整了幾日，就上了前線。

    仗打到這個時候，基本就是一邊倒了，國軍就是逃，毫無戰鬥力了，而解放軍就是追，碰到敵人，剛拉開架勢要打，人家卻又竄了。

    所以，在我的記憶中，那段時間最頭痛的就是趕路，白趕，晚上也趕，很多戰士走著走著就倒在地上睡著了，當然也有一睡永不起的。

    一九四九年農曆六月上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我們進入了廣西地界，任務是追剿國軍殘餘和無處不在的土匪及地主武裝。

    這兒山高林密，地勢艱難。

    大部隊也化整為零，以一個連或排為單位，分片包幹，清剿各自地盤上的反動勢力。

    我所在的是一個排，有二十三人，排長叫李大幹，是個隻有二十出頭，個子不高，麵色黝黑的南方人。

    我們三班班長叫張，山東兵，跟我是老鄉，他人高馬大，勇有餘而智不足，不過有我這個副班長幫襯著，屢建奇功，所以他對我是言聽計從。

    我們手下有四個兵，河南、山西、江蘇、廣東的各一個，雖然口音不同，但都是窮苦出身，能吃苦，也能吃飯，很樸實。

    平常，我們以班為單位，四處偵探可疑動向，一旦有事，就迅速集結，集中力量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