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在夏冰的手中翻來覆去，不斷地被夏冰玩耍，子彈是鉛製的，像黃豆那大，沒走多久他手中的子彈就不見了一顆。

    “爸，我的子彈丟了。”

    “沒事，我這還有不少呢！”

    “我們要走多久啊？”

    夏雪去過，她隻記得那是在她的時候。記憶中的氣、景色、槍、夏國章都泛黃的模糊，隻有路途她還覺得自己有發言的權利。

    “挺遠的。”

    “那有多遠？”

    夏冰的疑問步步緊逼，夏雪的嘴巴微微地張了幾下，就沒法下去了。夏國章低頭看路。

    “沒走幾步就累了。來，上自行車，夏雪在前頭，夏冰坐在後頭，夏雪看好布袋，夏冰把槍抗好。”

    自行車的車輪不斷地飛馳，土路上的浮土在車輪經過後顯得更加清晰，而埋藏在浮土下麵的個別石頭會讓夏國章、夏冰、夏雪的屁股顛簸一下。夏冰和夏雪的屁股是最疼的，他們呲牙忍住疼痛的同時自行車的車鈴麵會發出一個清脆的聲響。前行其間有兩趟火車平行馳過，昏昏欲沉的情緒會在車的呼嘯中獲得升騰。最後一次升騰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地方，夏國章停下自行車。

    “下車吧，我們還要走上一段。”

    橋下的石墩旁邊正好是停車的好地方，夏冰緊握氣槍生怕被碰到，他心翼翼看著地麵，地麵上有一灘水，水離大河還有很遠的距離，水麵上不停地有水紋波動。夏冰知道那是蝌蚪在遊泳，於是他心翼翼的放下氣槍用手捧水，蝌蚪在手心的窩窩中不斷地擺動，直到它們擺動到歡樂的大河中。夏雪看見夏冰的舉動，於是她也效仿起來。夏國章等了一會，他有些不耐煩了。

    “你們什時候能完事，看，那，那……還有那，你們能整完嗎？”

    夏冰。

    “爸，你再給我一些時間。”

    “你們累死也整不完，知道有多少蝌蚪嗎，誰在乎你們這做？”

    “爸，給我們一點時間吧，蝌蚪是很在乎的。”

    夏國章不再話，一支旱煙順利地在他手翻轉成型，他咳嗽了一聲，白色的煙霧匆忙地向上升騰，夏國章在陰影邊蹲下邊擦汗，然後隻盯著夏冰和夏雪的動作。夏國章的腿有些麻木了，像螞蟻迅速地來回爬行，他走進陽光又走進陰影，嘴“哈哈”地呼氣。他的脾氣湧上了腦袋，然後他用脾氣的右手扔掉了第四支旱煙，看著滿頭大汗的夏冰和夏雪。

    “好了，時間太長了，走吧，要不就黑了。”

    河流就在鐵路橋的下麵，當他們走到河流正上方的時候，河水的涼氣籠罩住了他們的身體，炎熱的溫度和煩躁的心情在此時也平穩了下來。從這到鐵路橋另一頭的樹林都是清爽怡人的，他們高興的心情又來了，夏國章看見樹林時嘴巴就合不攏了。

    夏國章喜鵲是好鳥，能帶來喜慶，所以他從來不打喜鵲。夏國章烏鴉救過他們的老祖先，所以他從來不打烏鴉。每打下一隻鳥雀，夏冰和夏雪就變成兩隻歡快的獵犬，飛快地奔到鳥雀被擊中掉落的地方，飛快地跑回主人的身邊，搖著尾巴高興地叫。

    夏國章的槍法還算可以，十幾隻鳥雀中有鴿子、麻雀，麻雀是比較多的，最讓他們高興的就是還有一隻野雞。這是意外的收獲，所以回來的路沒有疲乏，隻有像傍晚通紅霞光一樣的興高采烈。

    鴿子、麻雀、野雞通通變成了燒烤的味道，夏國章感覺酒到嗓子眼了才去睡覺，不過他的收音機一直陪他唱到十一點。夏冰和夏雪是捧著肚子躺下的，睡著之前除了交替響亮的飽嗝還有滾滾的臭屁。

    夏國章睡得酣暢淋漓的時候黃秋芬還是沒法睡去，她的擔心一直讓她的胸口硌得慌。她無法預測夏國章最終的摸樣，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是兩個孩子呢，黃秋芬想著，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夏國章的酒——沒辦法，可是夏國章清醒的時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誰還沒有缺點呢，黃秋芬有些昏沉，不知不覺就到了亮。

    黃秋芬走到哪，夏國章走到哪，他像一個跟屁蟲一樣地在她的身後，隻要黃秋芬一回頭，她總會撞到夏國章，黃秋芬又氣又樂。

    “你是屬跟屁蟲的啊？”

    “……”

    “讓孩子看見嘍。”

    “……”

    “你你是什爹啊！”

    “……”

    夏國章樂著，不話。

    “我這做飯呢，你煩不煩人啊！”

    夏國章嬉皮笑臉，他。

    “跟我去城。”

    “幹什去？”

    “你來了也沒出去溜達過，我帶你買件新衣服穿。”

    “……”

    “再買點好吃的！”

    黃秋芬高興的表情，讓夏國章一看見就知道她同意去了。他繼續。

    “你不是剛做完飯嗎？”

    “不夠了。”

    “怎不夠了？”

    “剛才有逃荒的路過，昨晚上的都是餿飯，我把今兒早上的給了他們吃。我怕不夠，就都給他們了。”

    “不做了，我去買油炸糕。”

    “自己買去吧。”

    “當然我買啦。今兒個高興，吃好的。”

    夏冰和夏雪也要去，夏國章用話委婉地拒絕了。夏國章和黃秋芬走了之後，夏冰和夏雪坐在飯桌旁發呆。夏雪首先忍受不了這種寂靜，她打破。

    “哥，我們去哪玩？”

    “……”

    “哥，你不話啦？”

    “……”

    “好吧，我去看電視。”

    “……”

    “這個時候能有電視節目嗎？”

    “……”

    電視的聲音傳出來了，夏雪找了兩個台，麵的雪花圖像和“嘩嘩”聲音一樣令人厭煩。夏雪繼續按下去，結果真的有人物出現了，他們還話。電影是黑白的，電視是黑白的，所以，她不知道電影是黑白的。她喊。

    “哥，打仗片。”

    夏冰的速度讓夏雪驚訝不已。

    夏冰和夏雪目不轉睛地盯著十五英寸的屏幕，電影持續了不到一個時，夏冰後悔自己沒有提早打開電視，不過他知道那個的主角叫張嘎，知道是打日本鬼子的電影。他看得熱血沸騰，他要打日本鬼子，他。

    “我要打日本鬼子。”

    夏雪。

    “現在咱們這也沒有日本鬼子啦。”

    夏冰在地上跳了兩跳，。

    “你在家等著，我看看敵情去。”

    二十分鍾之後夏冰火急火燎地回來了，他進門就要找槍。夏冰看出夏雪的疑問。

    “你是討厭老李家那隻黑狗吧？”

    “哪個老李家？”

    “就是東頭，門前有幾顆樹的那家。”

    “討厭。那隻狗太煩人了。”

    夏冰已經把氣槍拿在了手中，他的興奮和氣憤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張嘎，就是一名大名鼎鼎的英雄，他學著夏國章的樣子一隻手握住槍身，一隻手去掰壓鏜的金屬杆。

    夏雪看見夏冰的嘴已經扭曲變形，短短的頭發在陽光的撫摸後有了的水珠，水珠晶瑩剔透，如同陽光充沛早晨的露珠，夏雪神情忘我地專注。夏冰的姿勢在不停地變化，目的隻為將槍的金屬杆掰開。

    槍身支地，而且被夏冰的雙腿緊緊地夾住，夏冰的雙手一同去掰金屬杆，這次他成功了，於是他站直身體長長地呼吸還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