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這都什時辰了?你這兩桶水是從虔州城挑回來的?”
夥房所在的院子內,一個身材魁梧的胖大和尚,伸著一根蘿卜似的手指頭,咆哮道。
破鑼似的大嗓音,震的夥房對麵,那間長著青苔的古舊屋房頂,都落下了幾點灰塵。
胖大和尚對麵,光頭上還帶著幾滴汗水的無常和尚,垂著頭,努力把自己縮成一隻鵪鶉,在胖大和尚的嗓音風暴中,瑟瑟發抖。
“無來那個呆子做完飯,水缸一滴水都沒剩下,你的師叔師伯們吃完早飯,連漱口的茶水都沒喝上!”
胖大和尚粗眉大眼,滿臉的絡腮胡子,右臉上連著嘴角,還有一條寸許長的刀疤,在胖大和尚那濃密的絡腮胡子中,若隱若現。
這若不是在寺廟中看到此人,必然讓人以為,這是某位嘴喊著“弟兄們,與我剁了這廝!”、寶刀快馬、縱橫江湖、殺人如麻的綠林大豪。
“別在那裝無辜,每回一訓你,就跟那兒裝綿羊!無花那個混蛋教你的吧!”
大嘴一張一合的咆哮著,和尚偷眼瞟去,可以清晰的看到,胖大和尚牙齒上沾著的殘渣,以及那喉嚨垂下來的肉球。
“抬起頭來,看著我!”
“笑!笑!笑!笑個屁!時候一訓你就哭,現在倒好,不是跟那兒裝無辜,就是擱那兒傻笑!”
胖大和尚自袖中抽出一遝黃色的紙,用手甩著,‘啪’地一聲,在和尚的光頭上,輕輕抽了一下。
“你要是有無花那個混蛋一半的機靈勁,我他娘的就謝謝地了!”
無常輕輕的抿著嘴唇,努力睜大兩隻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胖大和尚的蒜頭鼻子。
“慈德師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仿若從鼻子麵哼出來的可憐聲音,再加上話間就鍍上了一層水汽的雙眸,此刻的和尚,仿若一隻無辜的綿羊。
慈德見狀,卻更覺火大。
這表情,這神態,簡直與某個桃花眼的王八蛋如出一轍。就連那句話,如果把‘慈德師叔’換成‘師傅’二字,就更耳熟了啊!
呼的一道破風聲,一條粗大的象腿,淩空帶著三四條腿影,直奔無常麵門而去。
和尚剛剛有點警惕,那條腿影卻靈活的轉了個彎,狠狠的向他的屁股踢去。
卻又在即將踢到目標時,頓了一下,收回了大半的力量。
“哎呀!”
一個趔趄,和尚捂住臀部,剛剛還隻是浮在眼眶的水汽,直接就掉了下來。
“師叔,踢我幹嘛?”
和尚淚眼汪汪。
“你我踢你幹嘛?好的你不學,沒用的東西,你學得倒還挺快!”
慈德暴怒道:“你怎不學學無花那個混蛋的機靈勁?每回偷點吃的喝的,都是他在後麵攛掇你去幹。你也是傻,他啥你都信啊?”
啪!
又攥起那遝黃紙狠狠抽了那顆光頭一下,慈德恨鐵不成鋼地道:“他攛掇別人去幹、把自己推的一幹二淨的本事,你是一點都沒學到!卻把他認罪的這點伎倆,學了個十成十。那個混蛋教你這些,就是為了事發之後,讓你去頂罪用的!”
一手捂著發紅的光頭,另一隻手揉著發痛的屁股,無常臉上掛著兩行眼淚,哭喪著臉道:“不是無花師兄教的,是……是我偷學的……”
慈德驟然睜大雙眼,卻是被這句話氣得腮幫子都在發抖,雙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還有一種深深的絕望。
龐大的身體向後倒栽了兩步,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胸口中湧動的真氣,慈德捂著胸口道:“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就是佛祖看老子造孽太多,派你們來送老子走的吧?”
無常揉了揉屁股,想了想,看著慈德疑惑地道:“師叔,罪孽太多,不是會永墮十八層地獄的嗎?地獄還能見到佛祖嗎?你不是地獄隻有地藏王菩薩的嗎?”
額上的青筋劇烈地跳了跳,慈德又猛吸了一口氣,這口氣直吸到他的胸膛高高鼓起,卻還沒有停下,看得和尚都怕那個堆滿肥肉的胸膛,突然砰的一下炸開。
用盡全身的內力,方才平息下全身經脈中湧動的氣血,慈德緩緩的露出一副和顏悅色的麵容來,連動作都輕柔了起來,心翼翼,好像生怕打破了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氣血。
“那你告訴師叔,你方才回來這晚?是不是去了金光岩?”
“嗯”
慈德和尚輕聲細語,和藹慈愛的道:“拜祭你師傅去了?”
“嗯”
“怎去的?”
“走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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