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福跪在床邊,看著榻上臉色蒼白如紙的凰鈴音,呼吸時有時無,眼睛一片模糊,痛哭道:“母親求求你了不要死好不好,你讓我做什都可以,隻要你能好過來,我求求你了“。
此時凰鈴音緩緩張開眼睛,看到淚流滿麵的趙金福,想移動手臂努力了幾次都未能成功,趙金福一把抓住那瘦弱枯枝的手掌,關切道:“母親,你醒了,不要亂動,醫生一會就來了”。
臉上擠出一絲祥和的笑意,語氣漂浮不定:“昊兒,莫哭,本以為可以支撐到明年,看到你成人的一,看來是不成了”。
“母親”
千言萬語湧至喉間隻剩,母親二字,萬般心腸蠕動刺得淚泉放開了閘門,唯能痛哭。
“我兒,不哭!娘親有事要囑咐你,我死後其他各房為了這嫡妻之位必然生異,加冠之後立即離開秦城避開這個漩渦,如果贏家實在不能容人,就去南離國找你外公”
“還有以後不能再這軟弱了,記住,你是一個男人,未來還要有妻子兒女需要你保護”
“女人也不要找太多,有一個兩個知心的就好”
“要多讀書才能明理啟智,就算當不了英雄成為一名智者也是好的”
“要謹慎行事,多做少不會得罪人,萬不得已,出手要果決,斬草除根不要給自己留下隱患”
“還有,還有,如果有可能,將,將來把你的子嗣過,過,過繼到贏昊名下一個”
“娘,娘親不想他成為一個,一個,一個沒人供奉的孤魂野鬼”
“啊”
“為什,這到底是為什?”
贏楚書房。
手端著一盞早已冷卻的參茶,靜靜的出神,眼睛看著茶水卻是一片迷離空茫,似乎聽到了什動靜,整個人像坍塌的石像,手指一顫手的玉盞翻身落地。
“啪”
摔成粉碎。
“鈴音”
像情人間低聲呢喃的呼喚,又似百年共枕生死茫茫的道別。
這鈴音二字好像具有神奇的魔力,牽引著贏楚發生劇烈的變化,一頭烏黑的頭發瞬間銀絲掛川,眉心處出現一道月牙形印記,那印記就像破冰的石子延伸出十二條紅白交織的紋路。
從頭顱開始像蜘蛛網一般傳遍全身,此時的贏楚就像從地獄爬出的惡魔,全身散發著腐朽與新生的氣息。
手掌緩緩張開,那地麵打碎的玉盞好像受到莫名力量的牽引,碎片重新粘合恢複原貌,散落的茶水收攏歸流,一盞別無二致的參茶端在手,麵頰揚動的符文端是恐怖,低聲自語道:“井中日月的封印也開始鬆動了嗎?”
他驟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被譽為贏家中興之主的父親贏式對他的評價:
“心似夜梟,情若飛蛾“
“鈴音”
再一聲呼喚,那是患難相守的甜蜜,又透著離別再見的莫名期許。
“沒有你的陪伴,縱然我贏楚將整個英雄大陸踏在腳下,也不過是獲得一分秀麗錦簇的寂寞,諸萬界,千山暮雪,形單影隻又與何人”
那手中恢複原狀的玉盞再一次變回支離破碎,茶水四濺的光景,周身的紋路也如見光四竄的老鼠迅速收攏隱沒在月牙印記,接著印記緩緩消失,一頭銀發也似潑墨渲染披肩下垂。
……
三月,草長鶯飛,空湛藍如洗,碧空萬,正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季節。
突然,一道低沉悲涼的號角聲,由遠及近從城內傳來,上空的雄鷹跟著嘶鳴一聲,奮力撲動翅膀,向際滑去很快化為一抹黑點。
秦城,城主府。
此時,城主府上下雪白一片,來往的人,不管是贏氏族人還是府仆人都身披素白色的喪服,麵色均是肅穆悲戚,痛哭哀鳴之聲起伏不定。
今是這座府邸女主人凰鈴音出殯的日子,是北方贏家頭等大事,族中子弟不管是外出曆練亦或是閉關苦修的,紛紛畢至。
假意也好,真情也罷,人死燈滅,數個春秋之後不過是一堆枯骨,又何須與一亡靈過不去呢!
司職角手兩腮凹凸,一人多高的號角吹出陣陣淒涼的鳴響,祭壇上主持儀式的巫祝,身上塗抹絢麗的色彩,上下翻騰著神秘的舞蹈。
棺槨躺著的女人一如生前那般明**人,她的人生也像火盆燃燒的紙錢,奮力燃燒時光彩奪目,化為灰燼時寂寥無聲,這位傾國傾城豔絕北疆的女人,在這草長鶯飛充滿生機的日子走完了她的一生。
“昊哥哥,公主母親為什要躺在那個長盒子,她受傷了嗎?”阿秀依在趙金福身邊,緊緊扯著他素白的衣袖,清澈明亮的眸子透著一股子迷糊,聲問道。
這半年來每個人都在發生著改變,要這唯一沒變的也就是阿秀了,一如既往的失憶再記憶,也不知是這副身體起了作用,還是趙金福的付出得到了回報,阿秀竟然在半年將趙金福記住了。
或是被周圍肅穆詭異的氣氛所懾,阿秀怯弱的看著周圍,她那怪異的失憶症所能記憶的人本來就少,如今身處這樣的場景害怕也是理所當然。
“阿秀,不怕,你還有昊哥哥,青蘿姐姐,母親她,她要進行一次長期的修煉,以後會很長時間不在我們身邊,你要聽話知道嗎?“趙金福揉了揉阿秀的腦袋,少許沉默,心措詞一番,竭力掩飾心中的悲痛,道。
“哦,阿秀會聽昊哥哥話的”阿秀向著趙金福身邊緊靠,乖巧答道。
葬禮順利完成,女人連帶棺槨一寸寸被掩埋,再也沒有喧囂的塵世可以擾動她的心緒,徹底清淨了。
時間一如既往的轉動,沒有因為缺少誰而停頓下來,春去秋來,靜默無聲,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運轉,又在沉默起伏著波瀾。
便是以趙金福兩人遲鈍的反應,也感覺了贏家的不平靜,凰鈴音病逝贏家嫡妻之位空懸,大房長生阿琪藍,二房戚如意,為了爭奪這贏家主母的身份紛紛發動背後勢力明爭暗鬥,整個城主府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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