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學城走在最前麵,劉文彪跟在後麵,我一動不動,看著兩人的背影。
劉文彪偷偷朝班的同學揮了下手,不像是去挨訓,倒像是去領獎。班頓時響起一陣嘈雜聲,尤其是宋曉蕊的笑聲,實在是刺耳。
我大聲說,老師,宋曉蕊也應該一起去。
韓學城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問,她也打架了?
我說,沒有,但是事是她挑起來的。
韓學城眉頭一皺,還沒說話,劉文彪已經把話頭接了過去,說,照這說,那張萌也得一起去。
我急了,說,張萌又沒錯,她是受欺負的那一個。
劉文彪說,那宋曉蕊也是受欺負的,要不是你非要替張萌欺負她,這架也打不起來。
韓學城重重一拍桌子,說,你倆有完沒完了?
整件事情完全因為宋曉蕊而起,最氣人的也是她,如今她卻一點懲罰也受不到,實在是讓人窩火。
我想把她牽連進來,沒想到劉文彪胡攪蠻纏,竟然把戰火引向張萌。
張萌是我的軟肋,看來劉文彪已經非常清楚這一點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張萌的眼圈似乎又紅了,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望著我。看得出來,她很害怕。
沒辦法,我隻好老老實實閉上嘴,跟在韓學城和劉文彪的後麵,一起去了辦公室。
這還是我第一次因為受懲罰而進入老師們的辦公室。
整顆心懸在嗓子眼,呼吸也變得沉重了,走起路來,雙腿似乎隱約在打晃。我估計跟剛才挨的打有關係,但是緊張也是一大原因。
而對於劉文彪來說,卻顯然已經是輕車熟路,看他那悠哉悠哉的步伐就知道了。
因為是晚自習時間,辦公室的老師並不多,隻有五六個人,而且全是各班的班主任。
人少了,說話就更方便了。韓學城毫不顧忌自己的言辭,把我和劉文彪狠狠訓了一通,甚至時不時飆出兩句髒話,聽起來極其刺耳。
我隻覺得自己兩頰發燙,臉肯定已經紅得不像樣了。腦袋嗡嗡直響,眼睛根本不敢往別處看,一直低著頭,盯著腳前地上的一塊廢紙片。
腦子一會兒閃過張萌拎著水桶頗有成就感的樣子,一會兒閃過趙鑫擠眉弄眼的樣子,一會兒閃過宋曉蕊陰毒罵人的樣子,一會兒又閃過劉文彪被我打得烏眼青的樣子……
以前我在大城市上學的時候,也曾是一名好學生,不管是成績還是個人素質,都是優秀學生的典範。
現在來到雄州市這個小地方,算是體會到了什叫窮山惡水出刁民了。
我倒不是對小地方有歧視,畢竟這是我爸的老家,這個城市也培養出了我爸這樣的能人。雖然他現在做生意失敗了,但是,無論他經商的能力,還是他做人的本領,我都是非常敬佩的,說不定過幾年他就又東山再起了。
但是,這所學校給我的印象,真的跟我原來所在的學校大相徑庭。至少,原來那所學校的老師,肯定不會在教訓學生的時候亂飆髒話。
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我仿佛從溫室一下進入了野外森林。這一次事件,讓我突然意識到,我以前似乎活得太柔弱了。
這個想法一經誕生,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變硬了不少,韓學城的訓話似乎也不再那難以接受了。
我緩緩抬起頭來,借活動脖子的機會,把目光從韓學城和劉文彪的身上快速掃了過去。我發現,韓學城根本就沒在看我倆,而是在玩手機。
他的手指快速滑動著手機屏幕,嘴卻一直不停地說著一些冠冕堂皇的話,真不知道他這個技能是怎練成的。
劉文彪則是一副散漫的模樣,眼睛盯著窗外黑乎乎的夜景,明顯是在走神,不知道腦子在想些什。看來,他壓根就對班主任的說教充耳不聞,也難怪他從一開始就不當回事。
韓學城大概訓了我們十幾分鍾,看來是說累了,就讓我們回去了。但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他讓我們倆今晚把《阿房宮賦》每人抄一百遍,第二天上課交給他。
回教室的走廊,劉文彪一路趾高氣昂,不停用眼角的餘光瞟我,嘴角還時不時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劉文彪說,一百遍啊,估計你得抄到半夜了。
我心想,你不也是一樣,有什可得意的?
可是再一看他表情,我突然明白了,這小子有一幫小弟呢,每人抄一點,湊一湊也就夠了。
要不怎說人多力量大呢。
不過,每個人的筆跡都不一樣,韓學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他該怎遮掩?
不知不覺回到班。劉文彪一進門,立馬響起一陣小聲的歡呼,仿佛黑社會老大出獄一般。
我當然沒人搭理,隻有張萌用一種略帶歉疚的目光怯生生地看著我。我朝她輕輕微笑了一下,她眼才多了幾分輕鬆,也多出幾分溫柔。
放學以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我在出學校的路上,問張萌,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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