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隔壁房間，我爸的鼾聲已經響過了好幾波。

    看了一下時間，淩晨兩點半，終於把一百遍《阿房宮賦》抄完了。

    我早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大腦混沌成一團了。書本都沒顧上收拾，直接翻身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被鬧鍾吵醒的時候，我還處在深度睡眠之中，爬起來以後隻覺得頭重腳輕，別提多難受了。

    我在心狠狠罵了一句劉文彪，順便問候了一下他們家的全體女性。

    看著桌上的厚厚一摞紙，我心才踏實了一些。雖然少睡了幾個小時，但終究是把任務完成了，隻要等上課的時候，把這些交給韓學城，這件事就算畫上了一個句號。

    當然，我跟劉文彪可沒完，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吃早飯的時候，我爸把一張名片擺在了我的麵前。我不明就，拿起來一看，發現名片的主人是一家拳館的老板，叫薛飛。

    我爸說，這哥們兒以前是亞洲的散打冠軍，後來退役，自己開了家拳館。你要感興趣的話，周末可以過去看看。

    我媽一聽這話，有點急了，對我爸說，你這是嫌兒子打架不夠多嗎？還讓他學打架？

    我爸說，打拳是打拳，打架是打架，不能混為一談。打架這種事，很多時候是躲不掉的，學一學打拳，可以在關鍵時刻保護自己，或者，保護別人。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我爸還偷偷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擺弄著手的名片，說，亞洲的散打冠軍啊，就衝這頭銜，不便宜吧？咱們家的經濟狀況不比以前了，我可不想增加你們的負擔。

    我爸嘿嘿一笑，說，行啊小子，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實話跟你說吧，這個薛飛啊，是我小學同學。多少年不聯係了，這次回雄州以後，我參加了一個同學聚會，才知道他也成了一號人物。人家還挺客氣的，強烈建議我送你去學一學，至少能強身健體，而且還一分錢不收，就為了老同學之間關係走得近點。我一直沒跟你提這事，也是怕影響你學習，可是昨天看了你這一身的傷，覺得讓你去練練，倒也有些必要。

    聽我爸這一說，我才算明白。

    雖然不收錢，卻賣了我爸的麵子。說是老同學關係走近點，其實就是多個朋友多條路，說難聽了，就是資源互換、互相利用唄。

    我爸現在生意確實失敗了，但曾經風光過，說不定哪天又會重新開始風光。這個薛飛，自然是看中了我爸的實力，才願意交他這個朋友。

    如果我爸就是一個普通下層勞動人民，我真不信薛飛願意免費教我散打。

    因為從小就目睹著我爸做生意長大，我很容易看到一些赤裸裸的現實，“男人獻金，女人獻身”這種事，也實在屢見不鮮。

    隻是，我爸比較潔身自好，基本不碰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完全靠商業頭腦和個人魅力做生意，這也是我佩服他的一大原因。

    可環境就是環境，從小就受到無數商人的熏陶，我也難免腹黑了。

    我爸早就跟我說過，商人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叫天真，這種人會被人坑到沒朋友，再好的生意他也賺不到錢。

    第二重境界叫腹黑，這種人有可能坑人，也有可能被坑，最終爬得高還是摔得慘，全靠一身的解數。

    第三重境界叫豁達，這種人能力太強，心態又好，別人輕易坑不到他，他也不屑於去坑別人。對付不如自己的人，基本碾壓；對付勢均力敵的人，也基本在規則之內出招。無論做人還是做事，這種人都穩得可怕。

    對於層次比較低的人來說，很難區分第一和第三重境界的人，而第二重境界的人對他們來說，卻宛如大牛一般。

    我想，我大概已經到了腹黑的階段，而我爸，則自認在第三重境界中的入門階段。

    所以，對於薛飛這種行為，我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互相利用，心不自覺就有些抵觸。可對於我爸來說，他大概隻當作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交往。

    我收起名片，答應下來，說有時間的話會過去看看。實際上，我並沒有多大的興趣，隻是不想駁了我爸的麵子而已。

    我爸卻很高興，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好幹。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當天的語文課在上午第四節，也是最後一節課。

    韓學城踩著鈴聲進了教室，第一眼就看向了我，接著便是劉文彪。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我早就把一百遍《阿房宮賦》準備好了，而且，我準備看劉文彪的笑話。因為我心很清楚，他的那一百遍一定是讓小弟們幫他抄的，他根本無法跟班主任解釋筆跡不一致的問題。

    然而，很快我就發現，我真是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

    劉文彪拿著一摞紙，大搖大擺地走向講台，交到了韓學城的手。

    韓學城翻看了幾頁，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劉文彪。我心想，這下露餡了吧，倒看看韓學城又要怎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