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折騰下來，鄭柯也累了，索性在正對著承浩的位置上席地坐下，看著鮮血一滴滴從承浩臉上淌下，發起了呆。

    雖然沒有過多的交流，不過承浩已然從鄭柯的吐納看出他武功盡失，他滿頭大汗，呼吸粗重，身體已然大不如前。如此看來，他對他的折磨，何嚐不是他對自己的折磨？

    門外，傳來腳步聲，承浩忍著疼轉過臉，正莫思夢抱著件粗布衣裳踏進門來。出了瀟湘館，她換了件粗布衣裳，與尋常人家的女兒無異。臉上的脂粉被洗淨，那張素雅、淡然臉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莫思夢將粗布衣裳搭在了鄭柯身上，“出了汗，小心著涼！”

    鄭柯轉臉看她，伸手拍了拍她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以示安慰。莫思夢看了看被縛在椅子上的、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鄭柯，猶豫了一下，“小柯，我們今天傍晚就離開吧！”

    鄭柯臉上現出一抹歉疚，“委屈你了！”

    雖然並未給出明確的回答，可這話的意思分明是默許。承浩看著不遠處兩個人如若無人的秀恩愛，想著半日前還在自己懷承歡的女人，這一刻卻深情的凝望著其他男人，即便他根本不愛她，可這種感覺著實讓人心不爽。

    “思夢啊，看著往日情分，你好歹端杯茶給我吧！”

    莫思夢麵上神色淡淡，鄭柯也沒有阻攔。於是她端起一旁已經泛涼的茶水，走到了承浩麵前……

    承浩彎起嘴角，正想嗤笑，想抓住這機會和鄭柯貧嘴一下，一杯茶水毫無征兆的頭灌了下來，承浩因此被嗆。冰涼的茶水和著血液順著皮膚緩緩淌下，承浩緩了好一會仰頭大笑起來，“不錯，這不加掩飾的性子看來才是吸引小柯的東西，我之前還在想，瀟湘館你那逆來順受的模樣，怎可能……”

    瀟湘館三個字讓莫思夢忽然變了臉色，她抬起手，怒不可遏的想要摑上承浩的臉，“莫思夢已經死了，今後再沒有這個人……”

    承浩彎了嘴角，腫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莫思夢高揚起來的手掌，然而，那隻手最終未能落下，因為鄭柯自她身後攬住了她的腰，圈住了她的張牙舞爪。

    “莫離，你去收拾東西吧，今天我們就離開！”

    鄭柯的聲音，像是具備某種魔力，莫思夢滿眼噙淚，不過終是恢複了平靜，“我出去等你！”

    鄭柯等著她從房間走出，又一次坐回原先的位置，“大哥，你或許不知道，你是我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因為當年你救了我的命，不過，你也是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因為你毀了我的一切……”

    鄭柯的話莫名的多，比他與承浩認識六年多說的總和還要多，他講了一個很長、很悲傷的故事……

    一場水災，一個背井離鄉的女子，一場尋找未婚夫的旅行，本來一切已經步入正軌，本來一切都該美滿幸福，然而未婚夫突然失蹤，女子被賣進青樓。再相見一切都已物是人非，男的失了武藝變得麵目猙獰，女的失了貞潔人盡可夫。

    什導致了這一切毋庸贅述，承浩心知肚明。他呼出一口氣，不過卻並不想為這一切負責，“天意如此，我也很遺憾！”

    這話說的很漂亮，隻四個字，概括了鄭柯與莫離的所有苦難。或許是疼的過了，如今再說起那一切倒也能像講別人故事一樣流暢、自然了。鄭柯並沒有期望能夠從承浩那獲得類似於“懺悔”一類的東西，因為有些債，隻能血償。

    休息夠了，鄭柯支起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也許是當初受傷留下了後遺症，因為坐的久，他起身後右腿有些跛，踮著一步步走向承浩，“大哥，你家中可還有個把親戚？”

    承浩想起了當初對鄭柯痛下殺手之時兩人的對話，當時似乎就扯到了這個話題。

    他問他，“當真再沒有半個親戚了？”

    他答他，“確實沒有！”

    承浩苦笑，“若是想殺我，就動手吧，你跟了我六年多，現在這一切，權當我還你的！”

    手刃承浩，鄭柯不曉得在頭腦中勾畫這場景多少次了，不過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他竟然還是會覺得無措。他還記得當初承浩教他“殺招”時就告訴過他，人不狠站不穩，若是在生死之際對敵人下不了狠手，那死的就隻能是自己。

    那一天，被用以訓練的靶子是清影門犯了錯的玄門十三個同門。鄭柯閉上眼，至今還能回憶起那十三個人得知死亡將至時候的恐懼。

    “小柯，不要……”

    “大哥饒命……”

    哀嚎聲一聲聲磨著鄭柯的耳膜，他執劍的手鬆了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