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漫無目的地灰暗著，零星的雨絲在狂風中瑟瑟地歪斜。過一會兒雨應該會大一些，或者可能會停掉。天氣預報說是陣雨，但是一直有風。不過目遠市秋季的天氣本就反複無常，出點偏差也是難免的。

    齊倚月抱著一摞照片站在走廊上，偏頭向外看。雨絲被淩厲地甩在窗戶上，雨痕像是玻璃的裂紋一般尖銳。多虧學校玻璃隔音效果好，不然天空這陰沉，空氣這濕重，再加上嗚咽的風聲的話，她可是一秒也不敢多呆下去了。

    “哇啊……為什偏偏是今天下雨啊。”社長用一隻手捂住了額頭，一副無奈的樣子，“小齊子，你把三等獎的都拿過來好了。”

    “噢。”齊倚月有些木然地應聲，在那摞照片麵翻找著貼了“三等獎”標簽的。社長將那些照片一張張接過去，熟稔地紮在軟布牆上。風格迥異的人像、物品以及風景漸漸和諧地凝固在同一視野麵。

    “對了社長，你去參加評獎了嗎？”

    不知為何，齊倚月突然對此產生了好奇心。畢竟自己雖然是校報社的成員，但是對攝影一竅不通。那些經由她的手遞給社長的照片，在她眼中，與她手中剩下的那些照片並沒有什差距。她很好奇什樣的照片算是好的。

    “我？”社長轉過頭，接下最後一張三等獎照片，“我沒有啊，我不懂攝影。說實話，這些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見。我甚至連第一名的那張照片都沒見過呢。”

    “第一名是哪張？我也沒特意找過。”

    齊倚月翻動了那摞照片。

    唰啦。唰啦。唰啦。

    照片翻動的聲音好像風聲。不過，外麵的風聲一定要比這種細微的聲音恐怖很多吧。

    “唔……是這張嗎？”

    拽著貼了“第一名”標簽的照片一角，齊倚月將一張風景照抽了出來，拿到自己眼前，“什嘛……這不就隻有樹嗎？以及，這真的沒ps過？”

    “我看看。”社長湊了過來。

    “應該……沒有吧。如果是的話評委應該能看出來……吧。”半晌，社長才一邊嚼著手指甲一邊猶豫著說道。

    社長似乎回避了第一個問題。

    “是嗎……”

    齊倚月盯著眼前這張看起來有點不可思議的照片。畫麵中沒有別的，就隻有一排排整齊的樹木，高度差異在半米以內。太陽好像被掩在後麵了，拍攝時間大概是黃昏或者是淩晨，因為角度原因，不是很容易分辨出來。那些樹一棵棵都被渲染上了不同的光暈，柔和的各類藍紫或是熱烈的暖色係全部被包含在內。盡管顏色不同，卻始終顯得很和諧。拍攝者看似犯了大忌，齊倚月並不能辨別出照片中究竟哪是拍攝者想要突出的重點，畫麵的每一部分都顯得十分細膩，然而並沒有給人一種過於飽和至使人頭暈惡心的感覺。整張照片就這樣矛盾而和諧著，不得不說是十分奇異了。

    但是照片就隻是樹。

    “別出神啦，幹活。”社長輕輕地拍了拍齊倚月的頭，從她手中輕快地抽走了照片，接著拿起一旁的相框。

    齊倚月一時不知道要幹些什好，愣神良久才反應過來，繼續給照片分類。不得不說，藝術節作品（尤其是攝影）的評獎真的是最容易被非議的。圈人自然明白，然而對於外行們（比方說齊倚月）來說，三等獎的照片和一等獎的照片真的沒什差別。說實話，這一堆照片翻下來，有點吸引到齊倚月的，也就是滿是樹的那張使人不明覺厲的照片了。

    “那個小齊子，你先把照片給我吧，你去把評語貼一下。”社長指了指桌子上的牛皮紙信封，麵全是紙片。

    “還有評語的嗎？”

    咯吱，咯吱，工字釘被紮進軟布牆。

    “你以為呢。”社長把照片裝好，接著將它放在所有照片的最中央。

    “對了，看看評語，或許就能知道那人是怎拍出來的了。”齊倚月忙不迭地找起給第一名的評語來。

    “寫了什？”

    “這是……有魔法的照片。一共就這八個字……”

    “老王他們還真是童心未泯。”社長將頭發向後捋了捋，“接著幹活吧。”

    將所有照片貼好之後，時間剛好七點。因為天氣的原因，天空已經黑透了。雨勢似乎在悄悄增大。風倒還是沒變，幾乎要順著窗戶縫擠進來，並且嗚嗚地鬧。走廊的燈全都亮著，純白的燈光在地麵上投下一個個圓形的、帶毛邊的光斑，此外便是灰白的空間。外麵很遠處的高樓大廈的一方方燈光還都模糊地亮著。天地間似乎就隻剩下這點光了，此外全都黑漆漆地黯淡著。

    然而，從中午開始就去了材料準備室的同學還是遲遲沒有回來。

    “啊……餓嗎？”社長說著遞過來一個圓麵包。

    “……謝謝。”齊倚月木木地接過麵包。

    “小謝怎還不回來啊……分配給咱們這邊的活兒就差貼海報了。”

    齊倚月沒有在聽。她隻注意著外麵的雨。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哥哥多半是跑去找女友了，自己理論上多晚回家都沒有問題。隻是雨聲讓她有了點不好的預感。窗戶簡直像是在持續地被水潑一樣，水流如同瀑布一般刷刷地往下流淌。

    今天晚上怕不是回不去了……齊倚月有些絕望地想。周末要強行留校的居然是一個走讀生，真是諷刺……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社長忙站起來。走廊那邊傳來了有些淩亂卻很響亮的腳步聲。緊接著傳過來的是喘氣的聲音。齊倚月抬起頭，看見一個身穿白色洋裝的女生，氣喘籲籲地抱著一大摞紙卷——大概是謝絡華，沒錯兒。

    問題來了，她為什要穿白色洋裝？

    齊倚月迅速掃了一遍謝絡華的全身。

    問題二，為什她滿身都是泥？白色過膝襪浸著泥漿，裙褶藏著泥塊，就算是那把洋傘，也隱隱約約地糊著一些泥巴。

    是跌倒在哪了嗎？

    “你不要跑這快啦……也沒這急。”社長從謝絡華的手中接過紙卷，接著開始打量剩下的牆板，大概是在思考要將海報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