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前，在雙城市接到那個電話後，他倉促著安排穆圖退學，隨後在路途上幾經轉輾，這才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上。沒有人告訴習虎要躲避什，但他也不需要去知道，一如十年前的承諾，那些話仿佛昨天才說過，一字一句，依稀在耳邊回響。

    而比起這個承諾，更重要的，他現在擁有的這些，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再一次失去？緊握住冰冷的扶欄，手指已然有些發白，習虎深呼出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摸了摸右手小指上戴著的金屬指環，不覺把一個名字念出了聲，“穆圖。”

    從162班的教室傳出來一陣掌聲，走廊過道，蹲坐在地上背靠扶欄的兩個人，其中的中年人嘴叼住一根細長的紙香煙，渾身摸找了一會兒，掏出口袋的火機，打著點上後，用力吸了一口，從嘴緩緩吐出灰色煙霧。

    旁邊的年輕小夥在發楞，中年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故意說道：“覺不覺得，那個姓王的老師，看不起我們啊。”

    聽到這話後，年輕小夥不禁地往站一邊的習虎身上瞥了一眼，說道：“齊叔，說這個做什，他看不起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說著，他伸出手，向中年人要煙道：“來，給我一根。”

    被稱作‘齊叔’的中年人皺眉看了年輕小夥一眼，慢吞吞地從兜拿出包煙和火機，猶豫了下後，一把全扔了過去，繼續說道：“話是這說沒錯，其實，自己倒也沒有什，誰叫我們賤呢，”他說著，狠狠地抽口煙，罵了一句。

    年輕小夥邊抽著煙，邊把煙盒和火機一起收到自己口袋，隨後把點燃的香煙夾在手指間，‘咋吧’了下嘴巴說道：“誰說不是呢，看不起我們，無所謂，可要連帶朋友都被看不起了，”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惡狠狠地說，“草，今天，就今天，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中年人假意地勸道：“小龍，你既然叫我一聲齊叔，我就得說你，年輕小夥子的，做事別太衝動了。”小龍聳聳肩，一般無賴的口吻道：“說說罷了。”

    中年人老氣橫秋地連說了兩句，“那就好，那就好。”又說：“其實齊叔心也很不舒服啊，沒錯，我們是混混，平時也沒少幹壞事，但有一點，這些學生，天地良心啊，從來都沒怎過，以前是看他是個老師，所以能忍也就忍了，依我以前的脾氣，非打爛他那張臭嘴不可。”

    小龍冷哼一聲，說道：“老師了不起啊？跟虎哥比起來，他連條狗都不如。”

    “誰又說不是呢，虎哥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會跟這種人一般計較的。”中年人接過話頭，稱讚道：“我不是吹牛，齊叔我這一大把年紀了，見過的人也不少了，可要像虎哥這樣的人，實話說，還是頭一回見到。”他豎起拇指，晃了晃，說：“這個，沒得說的。”

    他抬頭看了一眼，見習虎沉默地站在那，也不知道在想著什。

    “有一次吧，小龍，你還記得吧，你跟我路過這校門口，在街道上，這狗屁混蛋不知道抽得什風，看到後，張口就罵，讓我們倆滾。”說完，中年人又狠狠地抽口煙。

    小龍一下子站了起來，罵罵咧咧道：“再忍下去，老子都要成烏龜王八蛋了，幹！！！”此時，正好教室傳來了學生們的朗讀聲。

    中年人見小龍似乎當真了，站起來，裝作製止道：“要去，也是我去，都這把老骨頭了，也不在乎什了，大不了再吃幾年牢飯。”

    這時，習虎回頭往教室看了教室後桌椅上的穆圖一眼後，朝樓梯口徑直走了，中年人看到了，連忙拉住小龍，低聲說：“你幹什，還真去啊，真是個豬腦子，正主都走了！！”隨後，兩人趕忙跟上習虎。

    這潤物無聲的細密春雨，仍如薄霧般籠罩。在教學樓前一棵高大槐木底下，習虎靜靜站立在樹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身邊的這兩個混混還在，他問道：“沒有忘記，我之前說過的吧？”

    也不等他們回答，又說道：“以後別整天想著搞這些破事，錢拿了，就給我把事做好了，不然，到時候，要是出了岔子，”習虎眯著眼冷冷地注視著他們，語氣生硬地說，“不要說我沒告訴過你們。”

    中年人和小龍兩人連連應聲說知道，中年人辯解說：“您吩咐的事情肯定做好，我們隻是實在是看不過這種小人的樣子，什玩意兒嘛。”然後佝僂著遞給了習虎一根煙，習虎隨手接過後，把煙別在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