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在南華政權下，人人自危，尤其是舊朝官僚，一些是上官桀的黨羽的，自然不懼。而跟隨君府的那些，則時刻憂心著自己的性命。

    尚書府也是其中之一，尚書大人也就是歐陽嵐的父親，正擔憂著這一府上下幾百口性命。

    弄玉作為歐陽嵐的妻子，自然也要想著分憂，她時常去探望歐陽尚書，而他見了她，臉色就沒有好過。

    “你別在這礙眼，滾出去。”

    一聲怒喝驚醒了弄玉，她也明白自己在他眼有多不堪和多不招人待見。

    “爹，您別動怒，我這就走。”

    她忍住眼眸的淚水，退出了屋子，等周圍無人時，她才敢讓眼淚掉下。

    子鈺，你不肯回我的信，爹也不待見我，我是不是真的很讓你們討厭啊？

    曾經也是天真活潑的弄玉，在這深宅待久了，心性也變了許多，若是慕槿知曉，怕也是難過的吧！

    而身在九索門的慕槿，對外麵的一切什都不知道，每日隻沉浸在醫書。即便知曉君寧身在戰場，她也隻能每日抄經念佛替他祈禱。

    如往常一樣，她在書桌邊看書。莫離卻是想起了許久沒有來看望她，趁著心情尚佳，來看看她。

    “阿槿，你何時才會開口說話呢？”

    “阿槿，你可知，外麵早已變了天？西梁，已經亡了。”

    慕槿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才多少光景，一個王朝便已覆滅了。

    莫離見她有反應，接著道，“如今，是你名義上的爹，上官桀坐了這皇帝寶座，若你回去，該是封為公主的。”

    慕槿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很驚訝的樣子。

    莫離輕笑，“看來，你是早已料到了，若我放你走，回去做公主，你，願意嗎？”

    公主？她不稀罕，可是，這九索門，她也不稀罕。

    見她還是淡漠的樣子，莫離心的失落感更強烈了。他又自言自語說了句，“可惜了，君寧是做不了駙馬了，他如今正與上官桀對抗呢，你說，最後誰會贏呢？”

    慕槿握著書卷的手一緊，沒想到，才這久，剛擊退了燕渠兩國的聯軍，如今又互相殘殺了。

    上官桀的陰險狡詐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子彥能成功嗎？

    明明知道他曾經傷自己那深，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擔心他。

    “怎？不擔心他嗎？”

    莫離拿過紙筆放在她麵前，“不說話，便寫吧。”

    慕槿看著那張紙，良久沒有動筆，就在莫離失了耐心，打算拂袖而去時，她拿起了筆。

    莫離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她唯一與他寫過的字便是那句：他亡，西梁亡，你我亡。再次提筆，她會寫些什呢？

    她不緊不慢寫了幾個字：救君府，救弄玉。

    想來，她也是考慮到了，上官桀一即位，便肯定要滅了君府，而尚書府與君府關係最為密切，也難逃幹係。

    莫離看著那六個字，輕笑道，“求人，便是這副姿態嗎？”

    慕槿不解的看著他，遂又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是想讓自己求他罷了，她又提筆寫道：求你。

    “這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莫離其實隻是在逗弄她玩，現在隻要是她的要求，他一定有求必應。

    慕槿想了想，起身對著他便要下跪，莫離連忙扶著她，有些微怒，“不過是逗你一下，何必如此當真，你放心，我會有辦法，救他們的。”

    慕槿輕輕對他頷首，算是道謝。方才她想著下跪，雖然沒有尊嚴，但她隻是覺得，她早已是心如死灰，又怎會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呢？

    她又重新拿起書卷，安靜的看了起來，莫離看著她超然世外的模樣，苦笑道，“也隻有他的事，你才會半點波瀾。阿槿，若有一日，我先你而去，你可會為我掉一滴眼淚？”

    她放下手的書卷，認真的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她在心說：莫離，我一定不會的。我一定會忘了你，忘了我在九索門的這些痛苦的回憶。

    那輕微的動作讓莫離失了神，他有些沒有站穩，踉蹌的退後了一步，幸虧扶住了身旁的書架，才沒有倒下去。

    他看著她堅決的臉，粲然一笑，這笑有多少辛酸，多少苦痛和掙紮，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隻知，自己這一生，還真是荒唐啊。他在乎的人都一一離他而去，而唯一愛著的女子，卻是厭惡自己到了極點。

    他勉強一笑，“阿槿，這世間，最狠心的，便就是你吧！”

    他凝視著她，不想放過她一丁點兒的眼神變化，可慕槿一直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他不由得心更冷了。

    他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迫切的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答應了的事，莫離也不含糊，派人知會了上官成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