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對於景珩來說,是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
哪怕他的王府在這,他的封地在此,但他每次來到這,都像是去別人家做客似的。
這一次他回雲州卻有些歸心似箭的意味。
車輪滾滾,清風駕車,一主一仆。
到了雲州境內,空中又飄起了細雪,落在人臉上,很快就化了。氣候轉暖,寒冬算是隻剩個尾巴了,清風感歎道:“這個冬天算是過去了。”
對景珩來說,這是最難捱的一個寒冬,除卻身上蠱毒之故,還因為陸千秋生死未卜。
一開始,千秋失蹤的時候他擔心是被要刺殺她的人擄走了,她的身上藏著一些秘密,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越到這種時候,越能顯著自己的無能為力,連一個女子都保護不了,談何保家衛國。
景珩派了自己的暗衛們去找,一無所獲。問了府的守衛,景珩猜測是千秋自己走的。接連調查了好幾日,這才讓他在蕭雲鶴那兒問出來,原是他告訴千秋,宮有血靈芝可解蠱毒。
當時景珩都要把蕭雲鶴給扒光了衣裳扔府外了,又看在他救了千秋的份上,隻能作罷。
遠在千之外的景珩人未動,派了人進京去查,都沒什結果,最後忍不住了,便親自動身,巧就巧在他剛進京,第一晚投身客棧便見到了陸千秋那丫頭。
想到她頸間的咬痕,景珩揉了揉眉心。
他這番進宮先去和太後通了氣,讓太後和皇帝說是她召人進京的,皇帝見景珩不得聖旨便私自出離封地,是有些動怒,不過聽了太後的解釋,也就作罷了。他對這個胞弟的容忍遠過他想象中的程度,每當他懷疑景珩要奪權篡位之際,又會有一道聲音在敲打著他,告訴他,他們本是同根生的兄弟。
象征性地在宮住上幾日,景珩便打道回府了。
可在這之前,難免又被身為小輩的景淮狠狠膈應了一把。景珩在感情上經曆不多,一開始尚且有些幼稚,此時再麵對景淮時,就坦然得多了,擺出長輩的姿態勸告對方,同時也告訴景淮,不是他的,就不要強求。
景珩到現在還記得景淮對自己說的話。
年輕人有些氣盛是正常的,景淮隻是告訴景珩,“你說的很對,但又怎樣呢?”
他又不會聽。
被這樣一個人纏上,是千秋的不幸,景珩之前嚐試著幫她解決麻煩,沒想到景淮卻有死纏爛打的本事,到現在還回了宮。
也罷,景珩想自己回雲州就是了,至於景淮,就由他去吧。
也許執拗的年輕人過了三年五載就會成長,到時候自然而然放下了心頭執念。
“快些走吧,也好在天黑前趕回去。”
馬車內傳來景珩平靜的說話聲。
……
等到馬車終於駛回了王府,門口的護衛們便請了路管家出來,路管事一見到是王爺回來了,忙上前迎。
景珩見他神情不太對勁,便問了一句:“府有什事嗎?”
“府……”路管事往門口瞥了幾眼,低聲道:“爺還是進去說罷。”
有些話傳出府就麻煩了,正比如景珩進門了後,路管事所說的……王府命案。
“日前皓月送回來的、住在客房東廂那位今日晌午暴斃身亡了,府上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王爺您回來了……”路管事說著,景珩腦袋轟地一聲:“你說……誰?”
心口血向上湧,喉嚨腥甜,一瞬間天旋地轉,身體也跟著發冷。伸手向一旁扶去,清風及時上前扶住了他。
即便是看到了屍體,他也不會相信,而這句話從路管家口中輕飄飄說出來時,卻如同雷劈在心上。景珩兀自維持著鎮定,緩了一會兒才道:“嗯,我去看看。”
走起路來卻是格外沉重,像踩在棉花上,一下子陷進去,拔出來就不容易了。
這段路他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哪怕客房就在王府大門穿過正院的東邊,原本是要不了多大一會兒。景珩既想走得快些,又對路管家的話懷疑不已,等到了院子門口,就見麵圍了很多人。
人們見到他,紛紛讓開,一瞬間就讓出了一條路來,直通屋。
景珩隨便找了個人問:“蕭神醫在嗎?”
“在,在的,在屋呢。”那人哆哆嗦嗦著答。
景珩又問:“白日也在嗎?”
“嗯……在,這幾日蕭神醫鮮少出門,說是留在這照看病人。”
景珩仍是不放心,但問這些主要是想著若白日蕭雲鶴在,應當不會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路管家說人是晌午暴斃,多半是因為吃了午飯,而造成暴斃的原因最可能就是下毒了。
他不相信人就這樣毫無防範地沒了,但看著滿院子的人,覺得眼暈,便讓清風都把他們趕走了。
屋子,佟照雪聽了動靜,急忙奔出來,一副情急不已的模樣,淚痕滿臉地奔到景珩麵前請安,景珩看了她一眼:“怎了?”
“王爺您不在,府出了大事,我一介女流也做不了主,但也想著好生安頓姑娘後事,可誰知……您還是去問蕭神醫去吧。”佟照雪擦幹了淚委委屈屈跟在一旁,景珩看了看門口,就好像那吃人的怪獸一樣。
屋外天色漸漸暗下來,房間因不點燈,就更加暗了。景珩深吸了一口氣,進了門,往走不久,就看見了立在床邊的蕭雲鶴,和床上躺著的人。
“子珩……”蕭雲鶴望向他,欲言又止,又痛心疾首地搖頭,看他這個模樣,景珩心中便有幾分猜測。
景珩坐到床邊,伸手去探陸千秋的脈,果真是不跳了,摸了摸脖子,又仔細地看她的臉,確定這就是千秋。
可她不是該好好的在這等自己回來嗎?為什會心也不跳地躺在床上?
“王爺。”這回說話的是佟照雪,她剛出聲,就被蕭雲鶴冷冷打斷。
“閉嘴,殺人凶手有什資格說話?”
“……”佟照雪咬了咬唇:“不是我。”
景珩一直握著陸千秋的手,聽兩個人越吵越歡,麵色便沉了下來,起身看了二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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