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的地方是一家川菜館子，卓一凡坐在那蔫蔫兒的聽自己師父教訓自己，覺得自己跟桌上那盆水煮魚沒什區別了。

    簡直一顆真心在油鍋烹炒。

    他師父身邊那男的倒是也試圖打了下圓場，但是對方也是少言寡語型的，隻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龍宇。”

    卓一凡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瞧著對方鼻梁硬挺模樣英俊，在心暗自和羅奕那個人渣對比一下，怎都覺得這個正派對了，用的話那就是一出場就帶著正宮的氣質。他也正經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卓一凡，卓黑工作室的……老板。”

    兩個人互相介紹了彼此也就不再吭聲。

    隻餘下方景堯在那教訓徒弟，那真是當兒子一樣翻來覆去的訓話，簡直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幹的這些事兒！我平時怎跟你的，有什問題你先試著去調解，解決不了的跟我，你倒好，直接攤開了對掐！你這公開了鬧一場有什好的？”

    卓一凡抬眼看他師父，眼瞅著就要像一隻氣炸了的河豚一樣鼓起來。

    方景堯話都不帶停的，對著他繼續突突：“你工作室剛起步，接了新書了不起是吧，多少人盯著你就盼著你有個什事兒冒出來呢，你自己往上衝！你新合作那本書，我費了多少力氣給你求來的，就等著今年把你捧起來，你當這一塊市場跟前幾年那樣好做呢，也不考慮一下影響！”

    對麵坐著的河豚瞬間消氣了，覺得自己還是最重要的，委屈歸委屈，但心也舒坦了些。

    方景堯道：“孫安那幾個也是，怎也沒攔著你……”

    卓一凡抽了一下鼻子：“攔了，沒攔住。”

    方景堯：“……”

    方景堯拍著桌子又是一頓語重心長的教導，活像是輔導兒子寫作業被氣出心髒病的中年父親，滿臉都是絕望。

    卓一凡耷拉著腦袋聽著，一般的都忍了，忍不了的就抬頭反駁上一兩句。

    他忍不了的點隻有一個，就是羅奕那個傻逼。

    “師父，這事兒能忍嗎！他羅奕算個什東西，沒您在他能接個屁的主筆，他平時抄您那多，我看他就是拿順手了，這回是我那幾張圖放您桌上讓他看見拿去用了，下回呢？下回是不是就直接開電腦直接把圖改他名字了啊？！”卓一凡冷笑，一張嘴半點不饒人，這會兒也看不出什美少年的憂鬱氣質了，鋒利的像是一柄尖刀似的逮誰捅誰。“他就是看您脾氣好，這畫是我的，要是您的，抄了可不是白抄嗎！”

    方景堯是息事寧人的脾氣，他是這件事最大的苦主，但兩邊都是自己人，真是有苦沒處。

    事情經過起來也算簡單。

    他給卓一凡改了兩張圖稿，隨手擱在桌上沒收起來，被同一個工作室的羅奕瞧見了順手拿去用了。

    要是平時，方景堯去對方兩句，讓對方道個歉給點補償也就算了，但卓一凡能忍嗎？！

    那必須不能忍啊！

    轟轟烈烈地就掐了一場，死磕到底的架勢，恨不得和對方同歸於盡。

    卓一凡咬牙切齒：“他要是落我手，看我弄不死他！”

    方景堯皺眉：“差不多得了啊，窮追猛打對你自己也沒什好處。”

    卓一凡麵上不服。

    方景堯歎了口氣，跟哄孩兒似的對他叮囑道：“你先安心把手的活幹完，其餘的以後再吧。”

    卓一凡喉結滾動兩下，看著他師父眼眶發紅：“師父，我知道這次是我害了您了，我能一點事兒都沒有，因為您把責任都背上了，可我剛開始不是衝您去的，我就是看不慣羅奕那個趾高氣揚的樣兒，那個傻逼，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你不知道外麵有多少人都看不起他，而且這事兒也不賴我，他先挑的，他不抄我也不會惹他，但是師父您怎能背鍋呢，我這畫還有一半是您畫的……這算怎回事兒啊！”

    方景堯安靜看他演戲，冷漠問道：“怎回事，你不知道？”

    卓一凡聲音也了一點：“不知道啊。”

    對麵好歹也是帶了他這多年的師父，瞧見他眼神閃躲的模樣也開始冒火：“你要是有這份孝心，就別告啊！橫豎抄來抄去兩邊都是我的東西，你要是少折騰一點，我也不能離開……不是，我你子是不是故意的？你盼著我走呢吧？”

    卓一凡麵上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換上一個討好的笑，咧嘴露出一點尖尖的虎牙喊了一聲“師父”。

    對麵的人哼了一聲，還在氣頭上。

    卓一凡聲音都軟下來，這回不演戲了，帶了真心道：“師父，我哪兒能盼著您走啊，我就是想借著這次機會收拾他。”這話倒是半分也不假，他告了羅奕，原本就是看不慣那個臭傻逼占他師父的便宜，還對他師父那工作室指手畫腳——他在那工作室待了五年啊，他都不敢亂動的地兒，羅奕憑什就敢坐在管理位上？！卓一凡原本是想一鼓作氣把羅奕踢出去，甚至都想好了就算是他師父不耐煩把他們兩個都棄了，也要清君側。

    但萬萬沒想到，他師父方景堯竟然選擇了自己離開。

    羅奕心機深沉，他也是人前演戲，隻有他師父自始至終表如一，這人就是一個老好人，幹脆利落地自己咽了這口氣，拍拍屁股走人了。

    羅奕是假君子，他是真人，他師父是閑雲野鶴的大俠，這人跟他筆下畫的那些一樣，是能一起高歌、烈酒，騎馬闖下的真朋友。

    卓一凡認真道：“師父，您要是能脫離苦海來我這兒，我絕沒二話，我的位置直接讓給您。”

    方景堯抬頭看著他。

    卓一凡也看他，眼神帶了點向往：“那破工作室被羅奕折騰的不像樣了，不要也罷，您到我這來，咱們還跟以前一樣，我給您貼網點紙打墨水兒，打雜都成。”

    方景堯被折騰的都回老家了，自然是不肯再去徒弟那工作室，搖頭拒絕了。

    卓一凡也不灰心，他覺得今能坐下跟他師父吃頓飯也算是有所進展，畢竟他可是剛欺師滅祖過。

    一頓飯卓一凡伺候的盡心盡意，飯後他師父去買單。

    卓一凡抬眼看了對麵那男的，正巧對方也在看他。

    對方居高臨下看了他，聲線清冷道：“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