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傅斯年“保護”胡適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文史天地(2012年6期) 本章:正文 傅斯年“保護”胡適

    傅斯年“保護”胡適

    史林漫步

    作者:魏邦良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魯迅與瞿秋白如此,胡適與傅斯年亦如此。

    1950年12月20日,傅斯年病逝。當天,胡適在日記寫道:“這是中國最大的一個損失!孟真天才最高,能做學問,又能治事,能組織。他讀書最能記憶,又最有判斷能力,故他在中國古代文學與文化史上的研究成績,都有開山的功用。……國中今日何處能得這樣一個天才最高的人!他對我始終最忠實,最愛護。他的中國學問根底比我高深的多多,但他寫信給我,總自稱‘學生斯年’,三十年如一日。”

    在給傅斯年遺孀的信中,胡適深情地回憶了兩人非同尋常的友誼:“我們見麵時,也常抬杠子,也常辯論,但若有人攻擊我,孟真一定挺身而出來替我辯護。他常說:‘你們不配罵適之先生!’意思是說,隻有他自己配罵我。我也常說這話,他並不否認!可憐我現在真失掉我的最好的諍友和保護人了!”

    確實,自從在北京大學認識胡適之後,傅斯年就一直充當著胡適的“諍友”和“保護人”。

    1917年胡適擔任北大教授時年方27歲。在講授中國哲學史時,胡適一反常規,拋開虞夏周,直接從周宣王講起。胡適的大膽創新引來一片爭議聲。當時,顧頡剛是胡適的學生,傅斯年恰好和他住在同一宿舍,顧說動傅斯年和他一起去聽胡適的課,以檢驗一下這位年輕“海龜”的學問成色。旁聽了幾節課,傅斯年對胡適的疑慮變成了尊敬,他對同學們說:“這個人書雖然讀得不多,但他走的這一條路是對的。你們不能鬧。”

    若幹年後,胡適才知道,自己那快就在北大站穩腳跟,原來得益於傅斯年的“保護”。“……我這個二十幾歲的留學生,在北京大學教書,麵對著一般思想成熟的學生,沒有引起風波;過了十幾年以後才曉得孟真暗地做了我的保護人。”

    在兩人的交往中,胡適雖給了傅斯年一些教誨,但也從對方那獲益良多。傅斯年愛戴、尊敬胡適,但交往密切之後他也看出胡適有“好名”的“人性的弱點”。去英國留學後,遠在倫敦的他給胡適寫了封言辭懇切的信,提醒胡適要“預防”成名之後的“危險”:

    “先生現在在中國知識界的地位已高,因此事件必多,分神的地方不免。這又何嚐不是一種不可免而又可憑以施行所期的現象,但從將來的大成上看,不免反為魔障。……先生自提倡白話文以來,事業之成就,自別人看之實在可驚,然若自己覺得可驚,則人之天性,本是以成就而自喜,以自喜而忽於未來之大業。所以興致高與思想深每每為敵。人性最宜於因迫而進,而慣怠於實至名歸之時。

    這些話都不是說先生如此,乃謂名成之下更極危險,不可不預防。易多牽連,便多危險。先生不要誤會,此非言已有此象,乃謂有不可不預防者——預防社會止住自己的進化。”

    對於“暴得大名”且炙手可熱的胡適來說,傅斯年這番話是一帖及時的清醒劑。

    1926年,胡適赴巴黎公幹,傅斯年特意趕去看望老師。那段時間,他倆白天同在法國國家圖書館看書,晚上在中餐館吃飯,飯後往往談到深夜。傅斯年很多觀點給胡適留下深刻的印象,並對胡適產生很大的影響:

    “他(傅斯年)說:中國一切文學都是從民間來的,同時每一種文學都經過一種生、老、病、死的狀態。從民間起來的時候是‘生’,然後像人的一生一樣,由壯年而老年而死亡。這個觀念,影響我個人很大。說到這個觀念,我們常常想起孟真貢獻最大的就是他的思想。中國文學無論是小說、詞、曲、詩,都是來自民間,慢慢地才跑到上層,影響到士大夫階級。到了士大夫手上以後,就慢慢的老了,死了。這個觀念,曾經在他的《中國古代文學史》中撒下許多有價值的種子。我相信這些種子將來還可以繼續在中國文學史方麵發生影響。”

    胡適倡導“自古成功在嚐試”,常勸朋友“行動”起來,不要做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這方麵,傅斯年也是他的知音。一次,傅斯年說:“孫中山……比我們陳舊得多了,但他在安身立命處卻完全沒有中國傳統的壞習氣,完全是一個新人物。我們的思想新、信仰新,我們在思想方麵完全是西洋化了,但在安身立命之處,我們仍舊是傳統的中國人。中山肯‘幹’,而我們都隻會批評人‘幹’,此中山之不可及處。”這的“幹”也就是胡適所說的“嚐試”。聽了傅斯年這番話,胡適有吾道不孤之感。

    傅斯年脾氣暴躁,性格峻急,慷慨激昂之餘難免失之輕率;胡適為人溫和,處事冷靜,四平八穩的背後缺了一點血性。談學問,兩人往往“心有靈犀”;論政治,兩人總是話不投機。和胡適交往,傅斯年的原則是“吾愛吾師,但更愛真理”。一旦他覺得胡適的言行不妥,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向對方指出。

    1933年,日本占領熱河,威脅平津,國民黨政府腐敗無能,想以妥協的方式求和。5月,熊斌奉蔣介石、何應欽之命與日本談判,想以出賣東三省、熱河、察北、冀東的代價求得日本停戰。當時的胡適認為,中國的軍隊無力抵抗日本,那求和或許是保全平津和華北的唯一辦法,所以他站在國民黨的立場上,同意求和。為了說服更多的人諒解國民黨對日本的妥協,他在《獨立評論》發表《保全華北的重要》一文。胡適的動機是好的,他認為,以當時中國軍隊的實力,全力抵抗無異於以卵擊石,而妥協退讓,延緩戰爭,則可以保存實力,從而東山再起,“收複失地”。但胡適顯然低估了日本人的貪婪,當時日本軍國主義的野心是昭然若揭的,那就是吞並中國。即使把東北三省和華北平津全割給日本,也難以換來真正的和平。

    對日本軍國主義的貪婪和陰險,胡適的認識不及傅斯年深刻。傅斯年此前發表在《獨立評論》上的《日寇與熱河平津》,對日本人的貪欲有入木三分的揭示。文中,傅斯年忠告國人,中日問題絕無和平解決之可能。因為若要中日和平,必須滿足日本方麵的貪欲,而滿足日本人,最大限度是“中華民國取消獨立”,最小限度則是:1.承認偽滿洲國的獨立,並奉送熱河及灤東;2.在北方成立一個偽政府,此政府受日本人操控;3.全國不許抵製日貨;4.取消愛國主義的教育。傅斯年一針見血地指出,所謂最小限度,實質上也是取消中華民國的獨立,隻是“手續上有簡繁,時日上有遲速而已”。基於此,傅斯年認為,對日本,要降,要戰,沒有和的可能。他忠告國人,強鄰已經騎在我們的頭上,不要再做“和平解決”的甜夢了,隻能決一死戰。

    傅斯年沒想到,自己尊敬的老師胡適居然發表《保全華北的重要》,主張妥協。當然,他知道胡適不是賣國者,也非投降派,他知道胡適是出於對中國軍隊的絕望才不得不出此“妥協”的下策。但以胡適的影響力,他的這篇文章一方麵會大長敵國的氣焰,滅了自家的威風;另一方麵,也為投降派打了一針雞血。傅斯年是個急性子,讀了胡適《保全華北的重要》之後,大怒,當即聲明脫離《獨立評論》,和胡適絕交。有人說是丁文江的勸解讓傅斯年收回了一時的氣話,和胡適重歸於好;而胡適則認為,傅斯年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他沒有讀到自己的原文。後來,胡適還和傅斯年作了一次長談,兩人的誤會才徹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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