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影的情況正如我所料，非常不好，珠婭告訴我，她又一天什也沒食用，端了碗馬奶讓我喂一些。

    秘道上伊力亞又送來了許多吃食放下就走了，也不下來看看梅疏影的情況。

    我又衝著他背影多管閑事地咒罵了一通，隻好告訴珠婭上去搬取。

    床上的梅疏影堅難地睜開眼睛，看到是我時，眼眸中亮光一閃，嘴巴牽強地扯了一下，“你來了！”聲音輕如蚊蠅輕嗡，“真好！”

    我把她抱起，她身子輕的我不用費力就能抱起，我喉嚨一陣發緊，讓她斜靠在自己懷中，她的情況已經不能自己坐靠了。

    “我真想日夜都陪在您身邊，大人怕被別人知道，擔心您的安危，隻能讓我晚上來陪您。”我輕聲在她耳畔說道，“這兩日轄邑人雜，才沒及時來看您。”看著她的樣子，我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她輕輕點頭，“我明白！你們想的……周全！”

    我輕輕親一下她的臉頰，再也不覺得她被燒的猙獰樣子駭人，隻感覺親切，每晚到這兒來，無形中竟然成了我白天的渴望，心心念的地方。這兒隨見不到陽光，隻有黑暗，卻讓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感到安全，心也會平靜的如冬日被冰封的水麵。

    “小姐，我想和你長久下去，可你不食不喝怎行？”我含淚道，“在這兒，您就像是我的娘親讓我感到親切，我們一起在這兒好不好！”

    “好，我願意有你這樣……一個女兒……伊力亞對不住你……我替他……向你……賠罪。”她說著強行掙紮著我懷中起來，顫歪歪地就要向我跪。

    我慌忙抱住她，淚水難以忍住滾落下來，人有時真是詭異，我是如此恨她的兒子，可內心又是無比的同情著這個女人，我不知道自己為什會有這種情愫，隻想好好照顧她，讓她好起來，也許是私心作怪吧，把她看成了自己的生存的救命稻草，她好起來我的性命就會無虞。

    梅疏影在我的照料下，服下了小半碗馬奶，我想著明日要不要去綰娘那兒再討些麵粉和菜蔬，向王宮中討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況且柔然人除了牛羊肉甚少食麵食，有的隻有黍米麵，著實難下咽。

    “為何……來柔然……對我……講實話！”梅疏影看起來有了些精神小聲問道，我知道她太想有個人和她說說話了，她內心定是孤寂難受至極，我又是中原人，有相通之處。

    我把馬奶碗放下，用帕子給她輕輕拭一下嘴角的馬奶，才緩聲直言道：“為尋找我的未婚夫。”

    “我看的出來……你出身不是官宦……也應該是……大戶人家……怎會……”她一陣猛咳，帕子上的血跡對我和珠婭而言，似乎已經不在觸目，而是心痛不已。

    我給她拭了拭唇角的血跡，又讓她服了些清水，抱緊她在懷中。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是偷跑出來的。”話落神色黯淡，我眼圈不由紅了。

    ……

    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十五歲及笄這天的到來，等這天終於來臨時，慕容家就急急地來跟父親和娘親商量我們兩人成親的吉日。

    他們家著急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慕容拓的祖母病在榻上有半年之久了，想讓我們成親來衝衝喜。

    這廂，我又開始歡喜又忐忑地等著吉日到來了，哪知剛定下吉日沒幾天，大梁陛下駕崩，國喪一月，百姓不得嫁娶，而這一月中的六月十二就是我們的成親的吉日。

    兩家長輩商量，國喪一過，再擇吉日，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國喪還沒過，慕容拓的祖母就去世了。

    慕容家再次來和父親商量，我們的婚事隻能等慕容家服喪過後方可成親。

    眼看一年的孝期將滿，我們兩家再次訂下了吉日，誰都篤定地認為，這次再也不會出狀況了。

    父親和娘親已經給我準備嫁妝了，就連一向刀子嘴豆瘸心的二娘嘴上也不瞎說話了，把自己關在屋中，給我趕繡了一件梅花傲雪的大紅色襦裙，二娘出身蘇州一戶絲綢大家，在娘家時女紅出色是出了名的。

    看著那件襦裙上栩栩如生含苞待放的梅花就像是吹一口氣就要倏爾綻放，我對二娘平日總是愛對母親說一些尖酸刻薄的話，那僅存的一點計較也就消失了。

    “讓二娘費心了，我很喜歡。”我屈膝道謝。

    “行了，長小姐不嫌我的手藝粗糙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日後夕鈞和夕嫣還仰仗長小姐和姑爺照拂呢。”二娘就是這坦誠，從來不掩飾心中所想。

    “二娘說的是，我就夕鈞和夕嫣兩個弟妹，不照拂他們照拂誰呀，就請娘和二娘放寬心吧，嫣兒妹妹八歲就生這標致，出嫁時，我定讓慕容拓把全少梁城的青年才俊從頭捋個遍給她擇婿。”我嘻笑道。

    “沒羞沒臊，自己還沒嫁出去呢，就操心別人的親事。”二娘嗔怪道，“希望菩薩保佑，但願長小姐的婚事千萬別在出差子了。”

    娘曾私下和我抱怨二娘人不錯，就是嘴德差了些，刀子嘴豆腐心不說，還是嚴重的……烏鴉嘴！

    這不又應了，她的話沒過一天就傳來消息，慕容拓在邊塞上和柔然人的戰爭中失蹤了，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