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鈺點頭：“你們走了半年沒有音信，朗撒有一日告訴我說，他聽去突厥來此做生意的人說，中原的商隊遭遇匪人，貨被搶人被殺，你們又這久沒有音信，所以猜想你們也怕是遭遇到了不測……萬幸你還活著。”

    溫鈺說到這兒停住，轉了話題，驚羨道：“辰時見你還在‘牙婆’哪兒，酉時就被夫家找到，實乃萬幸，看你的夫君可謂人間難得一見的好品貌，是不是你遇匪就是他救所救？那樣也不失一種補償……”

    我沒說話，端起下人送過來的茶，輕啜了一口。

    溫鈺眼中又有了疑惑，問道：“我看得出來，你夫君對你極寵愛，看他的樣子出身應該是名門世家，如此怎你就被人賣了‘迎妙齡’了？你又有身孕，他怎會如此不小心呢？”

    我真不知道如何對她言明，難道告訴他，就是這人殺了所有人，是他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見？

    我用帕子擦擦忍不住落下的眼淚，時辰不容我和她細說我的經過，還是先說她的事兒吧，便道：“這件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我來就是想問你，還想不想回中原？怎會成了朗撒的五夫人？是不是他強迫你嫁給他的？”

    溫鈺輕歎一聲，眼圈紅了：“你們一走，我對你們充滿了希望，安心等著你們回來，可是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半年了都沒有音信，老爺到沒什，可他的四位夫人，就給臉色了，幸好你們給留下了銀子，我就拿出來為四位夫人買了禮物，討好她們，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直到有一天，四夫人的一位遠房親戚要去中原販賣皮貨，我便央求了朗撒，讓他幫我說和，帶我一起回中原。對方痛快地答應了。”溫鈺說到此眼淚掉下來。

    “我以為終於得以回中原了，哪成想……這人哪是去中原做什皮貨商，根本就是一個招搖撞騙之徒。他帶我行至北涼幾十外的一個小鎮上，在哪兒……侮辱了我……。”溫鈺忍不住輕聲抽泣。

    我輕攬住她的肩，心中不是滋味，我原本本著日行一善救她，哪知卻害了她：“我不對不住你，不該……把你留在此。”

    溫鈺擦擦眼淚，搖搖頭，說道：“世事難料，若我跟著你們走，難說能逃過一劫，這都是命。”

    “你又是如何複回到這兒的？”她出身禮教森嚴的大戶人家，人雖看著柔弱，性子卻是剛烈，沒尋短見定有情由。

    “我那有顏麵再活，可這登徒子看我甚緊，讓我動彈不得半步。幾次未能死成，我便絕食，他看我無生之念，就想把我賣到勾欄瓦肆中，在路上，許是見我幾日不食難以逃脫，放鬆了對我的看護，我用自己身上的家傳黃玉佩買通一名小廝逃了出來。這人自是不放過我，在我再次被抓時，遇到了一位官家的人馬經過，聽到我呼喊救命之聲，侍衛攔下那登徒子尋問。”

    “那人害怕，乘他人看護不注意時，丟下我逃跑，我當時由於驚嚇和身子虛弱，便昏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再次在北涼朗撒的府中，他聽了經過，對四夫人一頓責打，才知四夫人和那人原來有私情，是四夫人把我的情況告訴那奸夫，那人私下偷見過我，兩人本意是想把我賣到外地的勾欄瓦肆好分得銀兩，那人見我生的標致，就想長期玩弄，等厭了再賣了，我失了清白又被人知曉，已無顏回家見父母，更不想見朗撒，他卻不嫌棄我要納我為五夫人，並把四夫人打了一頓趕出了家門。”溫鈺說完禁不住長聲歎氣。

    “若是有機會回中原，你可願走？”我試探地問道。

    溫鈺搖頭苦笑：“我們女子這一生，不就是為了嫁得好的郎君為其傳宗接代嗎？如今這一切都木已成舟，已容不得我有它想。”她說著輕撫隆起的腹部，臉上露出滿足之色。

    我默然無語。

    “朗撒對我很好，後院中又有大夫人照拂，大夫人和刺史府中的大人是親戚，在她和朗撒的關照下，那登徒子已經被抓下牢，聽說開春時已經斬首，也算為我報了仇。”

    她輕聲歎了口氣，眼中再次蓄了淚：“隻可歎的是，我的父母親在我嫁人之時也未能見上一麵。”說著又自嘲地笑笑，“我們溫家在姑蘇也算是大家，沒想到我會落到為他人做妾的地步，見不到他們也罷，我這般樣子，實屬辱沒了家門，他們……就當……我已死吧。”

    我心中淒然，想到了自己，至今性命都在他人掌中，逃脫，是這的難！

    溫鈺目露懇切之色：“杜小姐，有朝一日若回歸中原，還煩請杜小姐前往姑蘇一趟，告之我的父母雙親，我，一切……安好！”

    我對她稱姓杜，取了杜叔之姓，我清白人家的兒女淪落異鄉這久，何嚐不是辱沒家門呢？我心思複雜也說不清當時如何想的，就是不想讓她知曉我的真實身份。

    她說著起身對我襝衽一禮，我連忙扶起她，“快起來，折煞我了，他日終回得中原，定不負小姐所托！”我嘴上答應著，心發著愁，我見她，一來想知道她的情況；二來以為可以借她之手能想辦法救我，如今看來……我打消了這念頭。

    伊力亞心狠手辣，她如今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雖然我對她再次回到朗撒府中的經過充滿了疑問，可朗撒一家人對她很好，我又何必給她平添煩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