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被痛醒，已經躺在床上。

    我早產了，身邊圍著趙嬸、安蘭還有慕容拓為我請來的乳娘，估計是洛管家給了這些人動靜。

    安蘭用帕子給我拭著額頭上的汗，帶著哭腔喚著我，“夫人，醒醒啊……”

    一見我睜眼睛，趙嬸和那名乳娘一個說：“菩薩保佑，夫人醒了……定是將軍趕到，給了她力量。”

    一個說:“夫人，用力……”

    父母遇害，弟妹失蹤，我心痛的比腹部還要更甚，感覺整個身子都被掏空，知覺不在哪使得上勁，腹部傳來的陣陣痛疼在喚醒我意識，隻是這意識總是又在一陣陣痛疼中消彌，在趙嬸等人的呼喚中再清醒再消彌……

    “父親……娘親……”身心之痛我忍不住用盡平生之力大聲地哭喊，終於在一陣撕心裂腹的痛中，隨著我的一聲：“娘親！”的大叫，感覺下腹一鬆，再次昏迷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趙嬸抱著一個繈褓在床前念叨著，我目光定定地盯著那繈褓，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的……孩子……”

    “夫人醒了，快看看您的孩兒，好生俊美的小公子，老奴見過不少嬰孩，這是平生見過的最好看的嬰孩。”趙嬸連聲的誇讚，邊把孩子抱給我看。

    安蘭把我扶起來，找了軟墊讓我倚靠在床榻，我手顫抖著接過趙嬸手中的孩子，繈褓中一個小小的嬰孩正用粉嫩嫩的小舌舔著自己粉潤潤的唇，就像知道我在看他，他睜開了眼睛，似一束明媚朝陽射向我，好亮的眼睛，就像是浸在水銀中的兩顆黑曜石，是那樣的熟悉，清澈地映出我一臉的疲色哀容。

    “我的……兒子……”在孩子睜開眼的那一瞬，我忽然感覺心似有一股清泉流入，柔柔地溢滿，心似乎也不那痛了，隻有……繾綣眷顧，感覺自己這一生都在這孩子身上了，感覺自己不在是孤獨一人。我把臉輕輕地貼著他那稚嫩的小臉，情不自禁淚如雨下。

    我文夕月從此要為我的兒子而生，要好好地護他周全，不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他，將是我的命！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阿月……”一聲輕輕的呼喚，讓我從兒子的小臉上抬起了頭，慕容拓滿眼柔情看著我，“辛苦了！孩子有乳母，你隻管好好靜養。”

    我看著這張氣宇軒昂的俊朗麵容，忽然感覺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我咬緊了牙關忍著心中再次升起的劇痛。我曾是這般的信任他，他卻生生地騙了我。我曾千辛萬苦護他給予的愛，隻想完美地把自己呈現給他，可歎天意弄人，我以為自己此生都會愧對他對我的那份摯愛真情，卻不知這份愛的背後是他對我永生的舍棄。

    終究，身心俱疲的我們，承載了太多的情非得已，以至於雙手已經承受不起彼此心中這份情愛的份量。舍，太多不情願；留，彼此都有了防護的甲胄，唯剩兩心默然的漸行漸遠。

    “謝將軍，將軍大恩……夕月會銘記在心。”我淚下泣然。

    “跟我還用客氣嗎，讓我再看看……我們的孩子。”他說著向我伸出手，想要抱過我懷中的孩子。

    我把孩子緊緊緊抱在懷中，孩子不知為何這時也輕抽著小鼻子哭了起來，“將軍，孩子餓了。”我低聲說道，臉上還是一赧。

    “讓乳娘來吧，你身子需要調養，等你出了月子，我們就成親。”慕容拓輕輕把我和孩子攏在懷中。

    “一切……就按將軍所言。”

    “軍中還有事，我過兩日再來看你。”

    “將軍！”在慕容拓要走時，我叫住了他，“你是玉門關的主帥，身係我大梁國的邊境安危，身邊隱了各色心存異心的之人，他們都盯著，稍有不慎就會傳到盛京，將軍還是小心為是，阿月有趙嬸她們照顧，將軍又把一切安排的這般仔細，是不會有事的，將軍還是以國家安危為重，莫要時時牽掛！”我忽然非常不想再見到這張曾讓我迷戀不已的麵孔。

    慕容拓輕輕勾起了唇角，近前在我額上柔柔地親了一下：“阿月我妻，最是懂我心，我又怎能舍得離開你呢。”

    ……

    慕容拓走了，我躺在床上默默看著乳娘在喂孩子，想著等我身子稍好我不會再用乳娘，我的孩子我要親自喂養他，要一天天看他在我麵前長成一位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我的孩子，我不求他像慕容拓那般建功立業，隻求他安康。眼前又浮現出孩子父親的身影，更不想讓他像他父親那般為了權勢失了親情。

    “夫人這般虛弱，奴才讓安廚子再給夫人燉隻雞好下奶，要想親身喂養小少爺就得先把奶水養足了，就先讓乳娘喂著，免得小少爺餓肚子。”

    我默默點點頭，看著繈褓中那雙亮亮的眼眸看著我，感覺心中的一切黑暗都被他照亮。

    “夫人，您看。”趙嬸指著孩子的左耳後說道，“這小少爺的耳後的胎記好特別。”

    “小少爺生的就是好看，邊胎記都漂亮，像是……什？看著好熟悉。”安蘭也欣喜地指著說道。

    我歪頭看著孩子的左耳後，果然是塊成人大拇指指甲大小的一塊胎記，看著那形狀，我不由接著安蘭的話說道：“……像一朵‘紅藍花’”

    “夫人所言極是，奴婢也想到了。”

    看著孩子，我眼睛又濕潤，我有了自己的孩子父親和娘親卻未來得及看他一眼。

    “夫人，可仔細著，千萬莫要掉眼淚，做月子的女人，可哭不得，傷眼睛。”趙嬸在旁說道。

    我抽抽鼻子：“我不哭……不哭……”身子卻是錦裘中抖個不停。

    趙嬸給我端來了紅棗粥，服侍我食用一碗，我食同嚼蠟，為了我的孩子，我要吃，我愈發感覺無力，是深身癱軟地躺在床上。

    孩子被乳娘喂飽也挨著我睡著了，小臉白中透著粉，睡相香甜。看著他，我懸著的心鬆了下來，眼皮一陣陣發沉，摟著我兒子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知道我醒來時，又是一個早晨，閉眼適應著透過窗子的暖陽，輕撫一下身旁，心中陡然一驚，孩子呢？

    我猛地睜開眼睛看向自己身旁，驚叫道：“孩子，我的孩子呢，趙嬸，安蘭！”心底那未曾隱去的恐懼感陡然生出，從床上彈起身，不顧眼前眩昏強強撐住身子，大聲喊道。